[你只身穿越了吾之法域,没有迷失方向,没有步入疯狂,甚至一路抵达了吾的长眠之地。]冥神骨君,亦或者说“姜佑”眼眶中的魂火一盛,却又很快回落,[……原来如此,你身负吾之血肉,受吾遗泽庇佑。是以虽非神使,却依旧有穿行无相法域之能。]

“啊?”楚夭放下了交握的双手,捂着自己的腹部,茫然地呢喃道,“……身、身负血肉?我我没有吧?姜郎,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此话一出,永留民哽在喉口的那蓬血终究还是喷了。

一位老者悲愤欲绝地大喊:“冥器!君上的血肉化作了一百零八件冥器,妖女!你竟偷盗了君上留予天殷的遗泽!”

“我没有,你们休要血口喷人!”楚夭瞠大了眼眸,大声反驳道,“我还觉得奇怪呢,一群神神叨叨的魔修把姑奶……把我绑到了变神天!要不是我机灵,趁着大雾逃跑,差点就被那群杂碎下油锅了!结果一跑到雾里就突然冒出一群人追杀我,要不是我因祸得福遇见了姜郎,我非得把你们闹个天翻地覆不可!”

你擅闯我族圣殿,不追杀你追杀谁!永留民们纷纷怒视楚夭,如果目光能杀人,楚夭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不过话虽如此,但在场的永留民心里还是有些发虚的。数百年来,为了推行大计,祂们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君上生前留下的血肉遗泽,如今天殷也仅剩四十来件,其中大半还分散在中州各地,用以镇压地脉,护佑山河。其余冥器,要么耗尽了神力化为只有象征意义的国宝,要么在战事中损毁亦或是流落在外。君上说这妖女手中存着冥器,必然不会是假的。但流落到妖女手中的冥器究竟是哪一件?永留民心里也没有底。

眼见着两方还要在辩,姜佑抬手向下一压。场中嘈杂的喧嚣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姜佑的声音,在所有人识海深处响起:[你如何知道吾之名姓?]

“姜佑”是冥神真名,但知道这个名讳的人却寥寥无几。五百年对神舟大地而言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也足够人间改天换地。而在姜佑升格成为神祇后,祂的名姓也被尘世遗忘,或是因忌讳而不敢提起。世人用自己所能理解的方式为祂封号,以自己的认知来塑造神明。久而久之,连信众也忘记了君王之名。

更何况,“姜佑”这个名字,世间知道的人本就少之又少,敢于提起的更不足五指之数。这其中,大多都是姜佑生前的旧识。

但,姜佑并不记得自己生前曾见过这位奇怪的女子。

臣民们表现得如此悲愤,大殿内还残留着血色的法阵。姜佑只需一眼,便大抵知道发生了什么信众们施展的仪式本是为了召唤祂尚为人时的枯骨制成的人俑“骨君”,但不知为何仪式发生了意外,被召唤来的不是能驭使百万阴兵的城隍法王,而是姜佑。

姜佑,乃冥神所剩无几的人性残余。祂不像其他人俑一样拥有通天的伟力,与那些被永留民舍弃的灵性残余一样,姜佑是“无用”的。

世人渴慕的是神祇的伟力,而不是一位无能为力的君王。

“……”楚夭抬头,望着站在王座前的姜佑,先前顾左右而言他的心虚瞬间敛得彻底,“我,读完了你生前留下的万卷书,书卷尾端有你留下的印……”

“撒谎!”不等楚夭说完,一名信众便呵斥道,“君上神力之宏伟,岂是凡夫俗子参悟得透的?!你若翻阅了库藏中的万卷书,你怎么还能留有神智与人形!”

受位格限制,人族无法理解神祇眼中所见、耳中所闻、心中所想。故而神祇留下的一切文字、图案以及印痕都带有强烈的污染性。换而言之,神祇流传人世的经义,本身便是其道的具现。境界不够之人,稍加翻阅便会被其玄妙深奥篡夺心神。轻者神魂受损,疯执成魔;重则形骸俱灭,万念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