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知道她的心胸从来不拘泥于闺阁,她有野心计谋,心中装着江山,百姓,装着京城,装着李霁言,独独...
李偃久久没有说话,赵锦宁仰脸去看他,他单手撑着篷顶维持着站稳,顶天而立地,恍惚给她一种可以依仗的错觉。
她抬手握上他掌心,“你是我夫,是国朝的驸马,要同我一起为国效力,让天下百姓都穿上衣,吃饱饭,好不好?”
这就是他在她眼中的价值,为她效犬马之力,最后再一簪毙命,好成全她和李霁言的双宿双飞。
胸口利刃锥心,李偃强忍着恨回握她,万千怨憎尽数隐在话语之下,字字在喉间泣血,吐出来的却是毫无破绽:“我...定不辱公主之命。”
船头迎面驶来艘两层楼高般的豪华画舫,满船金灯银烛,焕彩争辉,光亮直逼,临水洒进狭小舱内,光线顺着滚金腾云刺绣朱红袖口扶摇直上,从李偃如纸似冰的面上一闪而过。
“夫君...”赵锦宁看到他的脸,灰中泛白,竟像那年在咸熙宫重伤时的模样,不免疑心又担忧,上船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脸色这般难看?她抬起另一只手也握了上去,关切道:“身体不适吗?”
“连日阴雨天气,旧伤有些作痛,”他从她手心抽出微微发颤的手,慢慢长喘一口气,“我无事,你不必担心。”
旧伤...她记得当年初遇,他左腹中箭。
那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疼的呢?她忽然想起,看戏时,他脸色就不大对。
硬拖着不适的身体,陪她看戏游船,挤在狭小的舱内,难受到青白了脸也不说一声,这是到底何居心?
是...有几分心悦?还是苦肉做戏?
第0055章 回头看看,好不好
赵锦宁想不出个所然,她站起身,去搀扶李偃的胳膊,“身子不适,为什么不早说,我若知道,定不会缠着你来游什么船。”
她的声音,如春水一般缓缓流淌进李偃的耳中。
是满满的关怀中带着自责。
她让他坐下,自己歪歪晃晃的要去船尾让老贩停船靠岸。
“不必,”李偃伸出手臂拦住她的去路,“难得带你出来,我不想扫了你的兴致。”
“哪有你重要?”
李偃险些痛笑出声,她到底是以怎样一份心肠说出浑然到让人信以为真的假话来?
他把她拉了回来,半拉半拽间扯掉了头上的帷帽,两人站在黝黯光线中,虽面对面,却看不真切彼此的面容,赵锦宁听见他似玩味般的一声轻笑:“当真吗?”
“千真万确...”话刚脱口,李偃一下将她拥进怀中,大掌摁着她脑袋贴在了胸前,泯灭掉了发髻上泠泠作响的步摇发钏。大袖挡住了她身后仅有的微茫,前后密不透光,就只能听到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强而有力,杂乱又无章。
他到底要做什么?
“怎么了?”她抬起手,一点点移到他左腹,纤长柔指隔着缎面衣衫,抚摸当年的箭伤,“是那年在宫中受的伤?是这儿疼的厉害?”
“伤早就结痂,疤却难好,每逢阴雨便会隐隐作疼,这不是什么大事,”李偃攥着她的手移开,慢慢弯下腰,直至将下巴抵在她肩上,轻声呢喃:“你别装了,我知道你心里装着谁,可现在,你嫁的人是我啊。”
“我对你抠心挖胆,从无二意,你也放下戒备,回头看看,好不好?”
这些话,听上去情深意重,似万斤重石,同他这副高大身躯,一起压在赵锦宁肩上,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本可以像以前一样敷衍了事,但此时,那个好字如针如骨,哽在喉间久久吐不出来。
那年咸熙宫,拿了他的玉佩,搪塞答应为定,结果呢,就真的嫁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