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而联想近两年皇帝的种种决策,顿感不妙!
皇帝放权给司礼监不是仰赖,而是制衡内阁!那将来等着他的岂不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想到这儿,王柘不禁胆战心慌,冷汗津津。
赵倝侧目拿题本,余光瞥见王柘抬袖抆汗,无形问道:“你也觉得热?”
“奴婢失仪,”王柘惶惶垂手颔首。
久未听得皇帝再言语,王柘暗暗一窥。皇帝正盯着某处兀自出神,他顺着视线望过去,却是地心铜制四方冰鉴。
还不到五黄六月时节,殿内却早早用上了冰。
赵倝此次患病,沉疴难起,整个太医院日以继日研方弄药皆不见起色。后来,贵妃周氏的母家荐一云游老道,这老道颇有道行,不但一剂偏方治好了太医束手无策的病症,还能卜会算,烧丹炼汞。
他近来常随老道修道坐禅,服食丹药,精力虽日渐旺盛,却也伴着心火炽盛,体热难捱的症状。
“天真是热,”赵倝收回目光,悠悠开口:“再添些冰。”
近日天气的确热,可再热,屋中也并没有到用冰的地步。
王柘看过太医院脉案,皇帝如此畏热,皆因虚不受补,服丹所致。
皇帝讳疾忌医,只信老道儿,太医们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哪里敢言明。
他本欲劝劝,但一想,老道由他牵线搭桥一力促成,倘或皇帝知晓真相,岂会饶了自己。
再者,皇帝身子已大不如前,如今中宫无嫡子,周贵妃母凭子贵又常常与他示好……
若扶持幼主上位,岂不好过卸磨杀驴?
王柘打定主意,不言真相。着人添了冰,又吩咐宫女奉茶,亲捧至皇帝面前,满脸堆笑:“天气暑热,主子喝口凉茶歇歇。”
赵倝展开一本奏疏,接过茶盏,边喝边看,忽而吭声一笑,“李偃果真是鹰犬之才啊!”
说着将奏疏一推,带着商讨的口吻教王柘也看看。
王柘接过一览,杨同甫所荐,个中缘由他早已知晓,便假意称赞顺势探问皇帝意思:“驸马勇武!实乃不可多得一良将,赋闲在家的确可惜...”
赵倝哼声发笑,话锋突转:“锦宁出嫁已近一年了吧?”
听王柘称是,他口中喃喃着日子过的真快啊……
“还没有喜信?”
要说方才皇帝的问话是云里雾里,那么这句便是醍醐灌顶了。
王柘顷刻明了,如今漠北老坦儿仍对勐卫城虎视眈眈,指不定那天便卷土重来,边地不稳,朝中又兵多将少...
皇帝认可李偃才干,却也时刻忌惮,所以想挟妻带子以制李偃效力卖命!
他道没有,视皇帝神情凝重,又施加宽慰:“驸马公主鹣鲽情深,想来不日便有好消息。”
“是啊...”赵倝沉吟片刻,盯着奏疏上佥书一职回归正题,道:“区区四品,属实牛鼎烹鸡。”
王柘收了孙泰清的孝敬,又因私盐一事记恨李偃,听皇帝口气似要重用李偃,连忙给皇帝上眼药,“禾兴边防重地,兵多将少。”
“驸马能征惯战,声名赫赫,若委以重任,即便远在千里,主子也可高枕无忧!”
知晓皇帝忌讳什么,王柘格外强调李偃待公主如何情深似海,又如何‘俯首听命’于皇帝。
话落耳中,赵倝脸色一沉再沉,冷眼睨向王柘,“你倒是会为朕打算!”
王柘佯作惊恐,急急屈膝跪地,口中直呼:“奴婢不敢。”
赵倝视而不见,遂提起御笔往奏疏上批示。
一字写罢,他撂笔盖印,喝令王柘收起奏疏递返。
王柘忙不迭朝向御案,眼神落到奏疏上的朱红“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