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柘闪烁其词,赵倝不耐烦地皱起剑眉:“说!”

“奴婢不敢欺瞒主子,都察院每日都有题本上奏。”

“一来弹劾司礼监僭妄擅权,二来弹劾奴婢妖言惑主,蒙蔽圣听,祸乱朝政...”王柘委屈的臊眉耷眼,扑通跪下,扣头不迭,“奴婢忠于主子,绝无二心!”

赵倝因病不能理政,放权给司礼监批红,不过半月有余,竟满朝皆知。

臣工上疏弹劾,看似针对司礼监,实则是在劝诫他。

君王愚昧,臣子才规劝,这不是拐着弯的骂他昏庸吗!

“好的很啊!”赵倝嗤道,“朕倒要看看,他们对朕到底有多不满!”

他拿起奏疏,吩咐王柘:“起来伺候。”

“是...”王柘上前研墨,低眉顺眼窥到皇帝展开了张修的奏疏。

字字入眼,不过须臾。赵倝面红过耳,鼻息大乱,拿题本的手都微微发抖,等看完最后一行,怒难可遏,掌心重重拍上桌案,气到顿口,接连吼了两遍:“大胆!大胆!”

王柘等忙不迭跪下,劝道:“皇上,息怒!”

赵倝大手一挥将奏疏掷于脚下,吭哧吭哧喘着粗气问责王柘:“这种东西也敢呈上来!”

“奴婢罪该万死!”王柘扣头解释道,“主子传召,奴婢未来得及审阅...”

“看看!”

这份奏疏,王柘才看过,印象深刻。

全篇整整三千多字,句句铿锵,犯颜诤谏皇帝两不韪。

起笔借秦二世喻宦官干政之危害,指出皇帝不该亲信奸宦摄政事,劝谏皇帝‘远小人,亲贤臣’。

再陈京畿以北连月不雨,恐有旱情的实况,言明大兴土木,修筑西苑道观,实为靡费国库,直谏皇帝不顾民情。

王柘一目十行,飞速预览,暗暗思忖该如何让这把火烧的更旺,最好烧的都察院灰飞烟灭。

阅到张修苦心谆谆劝诫皇帝勿信妖道,沉迷方术的字里行间中,忽心生一计。

先帝信道,而今皇帝也信道,张修举宋徽宗“尊道亡国”来谏言,岂不正撞箭口!

王柘紧抠那句‘一意玄修,无为而治’八字先给张修按上映射先帝,大不敬之罪。

一番煽风拱火,果见龙颜益发盛怒,王柘诚惶诚恐地捧奏疏于脑门前,伏地高喊:“此等逆言,实辱圣目,奴婢恳请主子下谕缉拿谋逆不轨之人!”

“缉拿谁?!”赵倝怒气冲霄,英朗眉骨狰狞敛在一起,愤激道:“你是要朕缉拿为民请命的‘绝世清官’?”

“还是要朕做实张修所疏,忠奸不分,不容谏臣的昏君?”

王柘心领意会,忙为皇帝架桥铺路,找缘由:“贤明无过主子!”

“主子不顾圣躬,勤听民政,宵衣旰食,可比宋帝仁宗!”

“修道观,筑祭坛,那也是替天下黎民苍生祈雨为之!”

“张修不辨真情,恶意揣度,诋毁圣誉,上不尊君父,下不顾百姓,其心可诛!”

“老奴请旨彻查此事!”

经王柘一顿连消带打,赵倝怒气稍平,仰向龙纹浮雕椅背,以手撑额,歪坐着出了会儿神,半晌才道:“是忠是奸,以证确凿,不要枉冤好官!”

王柘忖度出话中涵义,忙表示:“主子安心。”

赵倝端起手边参茶,慢饮了一口,缓缓吩咐道:“去办罢。”

王柘窃喜,应承不迭,刚转身要走,却又被皇帝唤住。

“慢着!”

“此事不急。”

皇帝话锋突变,王柘摸不清头脑,见皇帝看起其他奏疏,不言自己去留,揣度皇帝许是要找出张修“同党”一并处置,忙上前继续伺候笔墨,好在其中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