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内的侍从都是皇帝千挑万选来服侍她的,一饮一食自是依照她的脾胃来。
赵锦宁微微颔首,道:“驸马是金陵人,嗜甜,教膳房的厨子,往后也做些江南风味的菜肴。”
岑书之前还替公主忧虑,驸马那样一个冷面玉人,恐不会疼人。没成想公主如此关念驸马,料定驸马也必是爱护公主,所以才这样你牵我挂,不由对看法驸马有所改观,心中宽绰,笑嘻嘻的应是。
话音将落,李偃自门外进来,见赵锦宁坐在桌前还未动筷,回身去盥手,一面说:“不是早就饿了,还不吃?”
他在某些方面粗枝大叶,没头没脑,又在某些地方细腻如发,容不得丝毫糊弄,赵锦宁以前觉得他难缠,现在只觉得他真格的矫情,明知她在等他,还非问,她今儿累了,懒得多动口舌,淡淡嗯了声道:“等你。”
李偃擦完手,落座,望了她一眼,提起筷箸,道:“吃罢。”
进门前,听她的话心中欢喜,可见她面容平静,语气寡淡,不禁百般思虑。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对他太热络,他信不及。
可这样平淡,他又觉不舒服。
细想夫妻十多年,她知情识趣,对他百般体贴,当真是手段高明,天衣无缝吗?
不,那时他铺谋定计一心扑在排兵布阵上,累了倦了便从她哪儿得到温柔抚慰,只受用她的似水柔情,却从未顾及她是什么感想。
他从来不知她的心。
或许...她亦不知他的心。
偌大圆木桌,只有夫妇两人用饭,为方便婢女在身边儿布菜,所以并没有挨着坐,李偃搁着空位,只能觑到她清婉侧脸,此时不喜不笑,格外幽眇娴静,显得不是很开怀的样子。
李偃提起别筷,挟菜到她碗中,“你不高兴?”
赵锦宁方才就瞅见他拿筷箸的左手,食指上包着白棉纱布,她给咬的不轻,也不知得多早晚儿才好,这下定要影响他提枪拉弓、拿笔写字了。正思忖着该怎么弥补,他忽然挟菜过来,还关怀她的情绪,这让她心里别别扭扭更不得劲儿了。
她说没有,看向他的手:“可曾看过太医?严不严重?”
“我无事,”李偃恍然顿悟过来,料她是因之前的事才怏怏不悦,转而看向她扶着碗沿的手,纤细食指上戴着个银镶宝的戒指,大大一颗碧靛子,足足遮住了指节,看不出来什么异样。
他置箸,伸手握起她的手,摘了戒指,抚之细看,虽不重,可她体质特殊,牙印子红红的久不消退,便问抹药没有,又说:“戴什么戒指,这么一勒岂不是更不好了?”
赵锦宁怏怏瞥他一眼,腹诽道,不戴戒指,难不成要整个府内的人都知道?那起子小人明面上自然不敢说什么,私底下指不定怎么嘀咕呢。
一来二去就成了蜚语流言。
谅他是不在乎这个的,说也白说,她只道:“无事,涂过药了。”
都说没事了,李偃还握着她的手摸起来没完没了,眼瞅着他捧起来往唇边凑,像是要亲似的,阁内阁外都是垂手侍立的婢女,实在不雅,赵锦宁忙抽回手来,睄他一眼:“我不疼,好了,吃饭吧。”
知她规矩多,李偃也没再牵缠。
饭毕,婢女端来沐盆巾帕、漱盂等上前侍候盥手漱口,赵锦宁手伸进杭菊花瓣水中,想着李偃手上有伤,可怎么洗呢,一抬眸倒是先瞧见了在他跟前捧巾帕的鹣鲽。
不愧是精挑细选上来的人儿,果然是个千伶百俐的,只见鹣鲽拿起巾帕,体贴入微提醒道:“驸马手上有伤,不能沾水,还是打湿帕子擦一擦吧。”边说,边要往盆中去打湿。
“不必,”李偃出声阻道,右手轻轻撩水,避开食指慢慢洗了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