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书得公主嬖幸,自是满心欢喜,但她亦懂得安份守己,恭谨地接过锦帕捧在手里,只抬起胳膊用袖口匆匆拭干眼泪,屈膝俯身一礼:“奴婢感谢殿下垂怜。”
“好了,”赵锦宁搀她一把,拿过帕子,细细为她擦净泪痕,“跟着别的主子尚有出头之日,跟着我反倒是教你们离乡背土,远来苦寒之地受罪。”
“殿下折煞奴婢了,”这番深仁厚泽的话,令岑书铭感五内,唯有掏心掏肺侍奉才能报答一二,诚心诚意道,“奴婢粗蠢,承蒙殿下垂怜才有奴婢今日,您肯容奴婢随侍左右是奴婢的福报。”
“再者说,”言及此处,她悄悄笑说:“奴婢瞧着这里,比京中宫里还要好呢!”
赵锦宁眸光略微扫视堂内,单看这花团锦簇,剔透玲珑的装潢倒真比宁清宫里还敞亮、奢华些,她不置可否笑笑,问道:“这些都是你们归置的?”
“一色古董玩器皆是驸马派人采买的,”岑书道:“其他门窗廊柱则是万司正按照驸马给的图样监督着匠人们一点一点修葺更换的。”
“驸马?”赵锦宁诧异,什么时候绘的图?她怎么不知?四下一顾,却不见李偃身影,“他去哪儿?”
“驸马去书房了。”
赵锦宁懒懒的哦了声,将手中小捧炉递给岑书,伸手去解颈间白狐围脖儿的金纽扣,“我有些乏了。”
岑书忙帮她解开暖脖,“奴婢伺候您歇着。”
话音将落,主仆两人还未迈步,忽有一个身穿松绿交领袄子,下系秋香马面褶裙,面容十分俏媚的婢女从集锦槅子后走出来,躬身施礼回禀道:“暖阁已收拾妥当,请殿下安歇。”
赵锦宁见她脸生,不由多看了几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婢女颔首回道:“奴婢是鹣鲽。”
“是哪两个字?”
鹣鲽答道:“是鹣鲽情深的鹣鲽。”
赵锦宁喃喃了一遍鹣鲽情深四字,牵了牵丹唇:“是个好名字,先下去罢。”
“是,”鹣鲽再施一礼,直腰抬脸的瞬间,盈盈眉眼恰好撞进赵锦宁余光中,她心下微顿,不露声色的一瞥而过。
进到暖阁,一室蔼如春,身上大氅愈发穿不住了,赵锦宁在炕沿前站定,岑书为她宽衣,听得她发问:“鹣鲽不是从宁清宫出来的罢?”
岑书边将大氅挂到衣桁,回说:“不是,张嬷嬷说贴身殿下的人少,冷眼选了几个月,便把鹣鲽提上来了。”
她出阁原先在宁清宫服侍的宫人到年岁的谴放出宫,剩余的自是随侍出嫁,但到禾兴就藩,原本只想带岑书、万诚和盛安,但皇帝以莫要失了皇家体面为由,教司礼监又选了三十内侍与三十宫婢,额外又指了两名太医并锦衣卫二十人,还有之前派遣到宁清宫的两位教养嬷嬷一齐随行来了禾兴。
张嬷嬷是皇帝的人,铺排这么个眉眼与她有几分相像的鹣鲽上来侍候,这其中深意实在惹人细思。
皇帝不念手足之情,拿她一生赔补也不放心。
倘或她与李知行感情深厚,鹣鲽便是监视两人的,倘或夫妻离心,她笼络安抚不了他,鹣鲽就是替补。
说到底,皇帝从未以兄长身份来考虑过她的处境,一味拿她当钳制李知行的棋子,一旦没用,皇帝怕是不会管她死活。
赵锦宁忖度片刻,只觉全身刺骨寒凉。
生在皇室,亲情之于她,是多么遥不可及的东西。
她早就明白的,又再奢望什么呢?
岑书在金盆里拧了一把温热湿帕,捧到赵锦宁面前,她迟迟没接,岑书抬眼一瞧,就见靠着倚枕的公主神情凝滞,脸色不大好看,轻声提醒道:“殿下...”
“嗯...”赵锦宁沉吟着接过湿帕,覆在面上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