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眼扫过三人,微微敛起俊眉,扬唇讥诮:“祝掌柜,今年贵庚?”

谁都不是愚人,这意思还有谁不懂,祝经业今年四十有四,比李偃整整大了二十岁,他好意思管李偃叫老弟,李偃却嫌他一大把年纪牙碜!

他一句话,堵得祝经业哑口无言,恨得险些咬碎后槽牙。

张祁见气氛低沉,忙接过话照应:“既然人都齐了,便上菜吧,”又招呼一左一右两个脸黑如碳的男人,“都坐罢。”

酒色财气,桌上全都占全,满桌珍馐上完,又进来几位衣着清凉,身段妩媚的美娇娘随侍身侧捧羹把盏,人一靠近,香气直冲,熏得李偃聚拢起眉头,他抬手掩住挺直鼻梁骨:“叫她们都下去。”

祝经业挥手谴走美娇娘,张祁同吴佺交换个了眼色,意思是说“这厮不好美色。”

李偃怎会不知他们的小九九,便说些他们愿意听到的话:“家里公主派锦衣卫盯着,不许喝花酒。”

“原来是这样...”张祁了然笑笑,遂端起酒杯,话里话外带些讥讽:“皇家规矩多,驸马都尉实属不易。”

李偃盯着张祁举着的酒杯,岿然不动:“诸位请我来此,只是为了喝酒?”

张祁嫌憎李偃目中无人,但到底是在官场混迹近二十的老油子,要比吴、祝二人沉着许多,纵使当众被李偃驳了面儿,也照旧谈笑风生:“听闻驸马征战多年,想是喝不惯这等淡酒,”说罢撂下酒杯,一面又唤人再上烈酒珍酿。

吴佺是个急性子,气哼哼接话:“说吧,李偃你到底想做什么?要打要杀给句敞亮话。”

“吴大人是个痛快人,”李偃不徐不疾地说道,“我呢,也不喜欢拐弯抹角…”

“实不谰泩相瞒,某近来娶了位金尊玉贵的公主,手头变得拮据。”

“闻得祝掌柜生意做的如日中天,我也想习学一二,有财大家一起发。”

三人一听,面面相觑半晌,张祁先出言:“驸马这是想入股?”

“原本是有这个打算,只是...”李偃话音一顿,睥睨着三人,轻轻一嗤:“我胆儿小,诸位做的买卖,我可不敢做的,前些日子公主看上一乘羊脂玉封顶的驷马高车,因家道消乏实买不起,是以想问祝掌柜借些银子使使。”

祝经业道:“借多少?”

“五十万两。”

他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是五十万两,听得三人瞪目结舌,雅间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除了炉中香烟袅袅而动,静的像是结了冰。

李偃惦记着回家陪赵锦宁用晚饭,懒得再同他们干耗,“祝掌柜,借是不借?”

“我上那弄那么多银子给你!”祝经业知其有备而来,敢怒不敢言,窝憋的腮上横肉直抽抽。

“祝掌柜积金至斗,这点小钱算什么?”李偃凤眸斜乜,轻慢含笑:“我那位公主,打小金贵,吃穿住行样样不能含糊,稍有一点不如意就给皇上写疏告我御状。”

“我这驸马实在难做啊...”

李偃从容起身,居高临下的傲视三人,嘴上说请祝掌柜帮忙,实则话里话外都是要挟:“与人方便与己方便,等我哄好公主,大家自是皆大欢喜。”

“否则…”

“保不齐再有什么密疏递到御案。”

话毕,李偃一走了之,留下三人激烈商讨了一番,最后还是再书一封,请示王柘示下。

刀把握在李偃手中,他们除又除不掉,既开出条件来,那还撕罗什么?

能用银子解决的事就不算是事儿。

司礼监不日就要变天,王柘一脑门子的官司,赶着在皇帝跟前溜须拍马的维护大权,自是没有闲工夫再去多详察李偃究竟是怎么探知私盐一事,只叫他们先应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