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了点头。
他用一种阴沉的目光盯了我半晌,然后摘掉了一次性手套,撑着桌面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极为冷淡地看了我一眼,把他面前的盘子推向我,然后头也不回地上楼了。他这个动作太突然,盘子差点顺着桌沿滑下去,幸好站在我身边的袁北辙反应快,把盘子接住了。
我和袁北辙一直沉默地听完他关门的声音,然后我低头看着还被袁北辙护在手里的盘子,上面有剥好的蟹肉蟹膏:“他剥了这么久,竟然都不吃了?”
袁北辙把盘子放到我面前,对我投以同情的目光:“或许程先生本来就不是剥给自己吃的。”
我一脸诧异:“他不吃为什么要剥那么多?”
袁北辙恨铁不成钢地往后退了两步,用力吸了两口气,说:“宋小姐,你真的觉得会有人大晚上骑马散步?”
我将肥美的蟹膏送进嘴里:“别人会不会我不知道,但是程靖夕会不会,我就知道。他太会了!你知道的,他总是不按理出牌。”蟹膏浓郁的香味在我齿间蔓延开,我指着盘子赞叹,“这个新鲜的果然要比空运回来的好吃一万倍,我分你一半尝尝?”
“不用了。”袁北辙一副虚脱的神色,“我去冲个凉。”
我暗自窃喜,可以独食这只皇帝蟹,连忙乐不可支地冲他摆摆手:“回见。”
等我扫光桌上的皇帝蟹和澳洲龙虾,已经是当地晚上十一点四十分。客厅里很安静,只留了一盏廊灯,金发大妈收拾好碗碟,将我带到一间客房,只在欧洲宫廷剧里看到过的奢华圆形床上,摆着一套干净的衣服。我惊讶地发现,这套衣服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做。
墨尔本和中国的时差仅有两小时,我本该去睡觉的,可今晚吃得太多,一时难以入睡,索性推开落地窗,坐在外面的吊椅上看星星。墨尔本远郊没有高楼建筑的遮挡,也没有什么环境污染,星空格外辽阔和明亮。每一粒星子,都像雕缀在黑色绸缎上的钻石,美得令人窒息。
而这里带给我的惊喜远远不止这些,清风温柔地吹,空气中还夹杂着若有似无的薰衣草芬芳,我感叹着造物主的神奇之手,满足地闭上眼。
其实我只是闭目养神了一会,此时耳边传来的声响却让我即将睁开眼的动作停了下来。伴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空气中薰衣草的芬芳多了一味淡淡的檀香,这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味道,属于程靖夕的味道。
程靖夕酷爱烧檀,书房、卧室,甚至是洗手间,都会点上一小炉檀香,久而久之,他的身上也染上这种独特的香味,如影随形。
现在,他就在我面前。我开始纠结,要不要睁开眼,不睁的话,感觉很别扭,睁的话,又好像很突兀。这一纠结,竟令我错过了睁眼的最佳时机,因为下一秒,他的手忽然贴着我的脸。
我被他这一举动吓到,这下子更不敢睁开眼睛。他的手在我脸颊上停留了几秒,将几缕被风吹乱的发丝拨到我耳后,又似乎往我身上搭了件毯子,就挪开手了。
一时间,他都没有再做出什么动作,静得像只有我一个人。可我知道他还没有走,那股檀香还萦绕在我鼻间。
我刻意让自己的呼吸频率更符合一个熟睡的人,渐渐地,就真的慢慢平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恍恍惚惚中,程靖夕的声音像来自很远的地方,又像近在耳边,他说:“很早以前,我就一直在琢磨。”
他沉默了一会,继续道:“有生之年,一定要带你来这里,看看墨尔本的夜有多美。”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如梦呓般,是难得的温柔,他这句话中的“你”是指闻澜吧。我苦涩地想。
南北半球的距离,是思念的距离。可我离他这么近,思念依旧势如潮水,一波一波淹没我。萦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