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官运亨通，巨财富贵，皇帝器重，他求的从来就不是这些。

他只要那对夫妻死。

在被朝廷通缉的两个月后，裴绎来到了一座石拱桥旁边。

烟雨淅淅，柳丝垂垂，整座扬州城像被雾蒙上了一层轻纱一样，路上少见行人，除了不远处的小亭内无忧无虑，闲来弹石的绿衣姑娘。

他站在岸上看了她许久，手中一柄再寻常不过的油纸伞，唤起了他对那天的回忆。

“咕咚”，小石子乘着水面滑向远处，水波一圈圈荡开，亭内传来少女拍手雀跃的声音，她口里轻轻哼着一曲扬州乡乐，像雨滴一样轻快地拍打着水面。

裴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想，她为什么总是这么开心？

算计，筹谋，丧母之痛就像河里的水将他的衣衫浸湿，水鬼的双手不断拉着他的肩膀往下，除了口中呼出的咕噜气泡，他身上没有什么不在坠落。

或许就连那不断向上的气泡也只是吸引救援，将她们拉入到和自己同样境地的手段之一。

窦绿琼在等雨停。

今早出门没看黄历，去看望舅舅家刚出生的小千金后，先是在门口被大黄狗追着跑，她一路逃亡爬着柳树才总算甩开了它，等好不容易爬下来了，天上又哗啦啦下起雨，她只好跑到不远处的小亭子里避雨，不知道夫君什么时候能来接自己。

她叹了口气，蹲在地上往河里扔石子玩，眼前却不知何时多了一双洗得发旧的白靴。

“裴大人？”窦绿琼抬头往上看，却被狠狠吓了一跳，蹭蹬一下就站起了身往后退。

眼前的高大男人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平静地打量着她，她说话都结结巴巴了，“你你你，你不是被......”被朝廷通缉了么？

她想起数月前自己被绑架的罪魁祸首，还有卫府那两条人命，不由得腿软发颤。

他特意逃亡到扬州，毫不顾忌地出现在大街上，不会是为了最后杀了她再去死吧？

今天出门真的是没看黄历！

窦绿琼的恐惧还有手指无意识的绞动，统统都被裴绎看在眼里。意料之中的反应。

但他第一句还是问：“你开始怕我了？”

窦绿琼摇摇头，她怕自己点头会惹毛了裴绎。结果他笑了一下，就像往常一样，说道：“我来找你，是为了坦白一件事情。”

“什么？”

他的目光灼灼，就像寒水里陡然生起了火那么显眼，“十二年前带你回家的人，不是我。”

可窦绿琼接下来的反应就出乎他的意料了，连一向运筹帷幄看透人心的裴绎都忍不住愣了愣。

“我知道不是你。”

“你比那个大哥哥更温柔。”

窦绿琼突然就不怕他了，她挺直了脊背，目光定定地看着他，没再说话。裴绎在这场无言的交流下败下阵来，他扯了扯唇，笑得有些勉强：

“什么时候发现的？”

窦绿琼摇摇头：“我只是猜到了。”

......

他舒出一口气，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静。

“所以你知道我是故意接近你，才装傻和我去杂货铺子，去酒楼吃饭，顺便听我挑拨离间？”

窦绿琼又摇了摇头，“我那天是真的没钱。”

裴绎没话说了。

又相顾无言一会儿，雨渐渐大了，偌大的石拱桥附近，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突然开口：“裴大人，我觉得你虽然总是在说假话，但你不是个坏人。”

“我从来都不是因为你是那个大哥哥才愿意和你亲近的，在遂州时，我摔倒了是你扶起我递给我药膏，也是你帮我建立女馆，没把这件事当小孩子玩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