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演愈烈的舆论,倒是让晏瑾落得清闲,寻了个日子将夏宵找来,两人在千秋殿几株木槿树下相对饮茶。

凤衡将晏瑾带进宫之后,算起来他与夏宵有几个月没见面了,加之两人最后一次谈话不欢而散,此刻落座之后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开口好。

夏宵抿了茶,率先打破这种僵硬的沉默,该交代的事还是要说,他将半个月后凤衡生辰宴上的安排,仔细和晏瑾讲述了一遍。

花树下铺有一层厚实的毛毡,晏瑾斜躺在毛毡上,看见一片木槿花的花瓣落在茶盏中,于是将它端起来晃了晃,“我记得你之前同我提过,凤衡身边有一支只听他号令的暗蛟营,到时候就算你将凤衡逼到绝境,他依然可以凭借这支暗卫自保潜逃。有这张底牌在,你就算动用藏枫剑庄的精锐,恐怕也不一定能抓得到他。”

夏宵端坐在对面,听完后指节扣了扣几案,抬头看晏瑾一眼,“这一点,你不必担心,我已经安排好应对。凤衡就算攥着这只底牌,生辰宴当晚,他也绝对用不出手。”

对方这么一说,倒是让晏瑾有些好奇了,不过夏宵一副点到为止的模样,语毕又喝起了茶,看样子不打算对他透露太多。晏瑾只好作罢,既然对方如此有信心,那么他等着看戏就是。

两人相对无言,晏瑾低头晃着茶盏里那片花瓣,夏宵则安静地看向他。

入夏之后晏瑾穿得比较单薄,长发未束眉眼低垂,衣领松松系着,露出大片白皙的胸口。

虽然身形依然瘦弱,从前那种羸弱颓靡却消散殆尽,反而因为病态多出了慵懒娇媚的气质。斜靠在花树下玩那只翠绿的茶盏,倒真有些狐媚惑主的妖妃意味了。

几片花瓣落在晏瑾肩上,夏宵盯了片刻,探身替他拂去,“你……和从前有些不一样。”

晏瑾没躲,手指仍然握着茶盏,勾唇朝他笑了下,“这不就是你想要的?”

他晃了晃杯盏里的茶水,一只手撑住下巴,回忆般呢喃道,“整个棋盘上制胜的关键,相爷,我这颗棋子,表现得还算让你满意么?”

夏宵抿唇不言,目光晦暗地看着他。

晏瑾仰头饮下这杯茶,连同里面的花瓣一道喂进嘴里,说话时唇齿间的嫣红若隐若现,“半月后再见,别忘了你之前许给我的承诺。相爷,慢走不送。”

夏宵一怔,回想了下,当初自己的确给过晏瑾承诺事成之后,放他去做富贵闲人。

晏瑾起身回了大殿,夏宵注视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不期然闪过一瞬间的迷茫。

晏瑾原本不是这样的性格,这也不是他自己喜欢的样子,要经过什么样的痛苦和淬炼,才会让一个人脱胎换骨变成另一副模样?

晏瑾近来的行径,招致无数人的唾骂和白眼,不论别人觉得他有多张狂恶毒,至少在此刻,夏宵看着他孤独离去的背影,只觉出了可怜二字,以及些微的心疼。

然而,这种情绪只是一闪而过。

再过不久,他们此番来昱国的目的就要达到了,推翻凤衡解决琦国的后顾之忧,这才是夏宵最关心的事。

待回到琦国,他会和晏瑾好好清算,宅邸华服香车珍宝,晏瑾要什么他就给什么。欠晏瑾的,他会一次性还给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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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和夏宵提起承诺一事,晏瑾才恍然意识到,在昱国的时日快要到头了。

半月后生辰宴,等夏宵拿下凤衡,大概就是他回到琦国去过正常生活的时候。

正常生活四字,他从前多么渴望的东西,眼看快要变成现实,却突然有些顾忌,觉得格外的不真实。

晚上晏瑾躺在卧榻间,凤衡还没有回来,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趴在被子上猛然睁开眼,看见床头放了件凤衡的寝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