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晏瑾动人心弦的一颦一笑，他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样的夫人。于是他存了个最卑微的念想，只要好好表现，能留在夫人身边每日看见他也好。

后来他将晏瑾带出月城，自以为逃脱了凤衡的掌控。心道若是以后两人相依为命，是不是意味着他有更多机会，可以试着争取一下晏瑾的心？

于是他怀着不为人知的期待，将那半只玉环递给晏瑾。看见对方将信物放进袖中，引弦脸红了，满心满眼都是对未来的憧憬。

躺在床榻间等晏瑾回来时，他曾默默想道，晏瑾从前受过很多苦，但没关系，以后他会待对方很好。

只是他怎么也没预料到，这种甜味就像黄粱一梦，短暂到仅有半个时辰。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对晏瑾说，凤衡的剑就已经抹过了他的脖子。

晏瑾看着凤衡手中的玉佩，恍惚间意识到自己刚才失去了什么。

在他还没有弄明白的时候，这世上除了母妃以外，第二个想要救他，愿意对他好，为了他以命涉险的人，被凤衡轻飘飘一声命令给杀死了。

晏瑾全身瘫软，双脚站不稳跪到地上。凤衡看了他片刻，扬手斥退架着他的侍卫，俯身将人从血泊中抱起来。

凤衡抱着他出门下楼，二十多名侍卫有条不紊跟在后面。

晏瑾没有力气大喊大叫，只剩眼泪无声地往下掉。他的目光越过对方肩膀，疲惫地注视着殷红血泊中那具狼狈的尸体。引弦头发脸上全都是血迹，眼睛仍然惶恐地睁着，正对着房门的方向，像是在看晏瑾最后一眼。

凤衡将晏瑾抱到客栈后面的巷道，翻身上马将人搂在身前正对着他，双手环过晏瑾腰身，缰绳一抖骏马疾驰而去。

众侍卫队形整齐地跟在后面，凤衡没有命令，他们就从始至终不说一句话。

晏瑾耳边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他看着凤衡背后越来越远的客栈，以及那群面无表情的侍卫，觉得自己此刻就像待在一群死人堆里面。

凤衡一手控着缰绳，一手揽着晏瑾的腰。骏马飞奔的节奏下，他双眼专注地看着前路，偶尔瞥下余光瞧一眼怀里的人。

晏瑾的眼泪早就被风干了，他现在连哭都哭不出来，额头茫然地抵在凤衡肩膀上，忽然呢喃般说了一句话。

凤衡没有听清，低头看着他，“什么？”

晏瑾抬头，客栈里短短片刻的时间，却让他憔悴到像去了半条命的鬼魂，惨白的脸掩在墨黑的长发下，嘴唇轻阖，含糊不清地问对方，“你究竟想要我多恨你呢？”

是凤衡，又是凤衡。

为什么每一次让他痛彻心扉生不如死的，都是凤衡这个人？

他原本今天就该死掉了，是引弦将他救活，让他看到重新开始的希望。这希望很渺茫，可一旦有人递过来，晏瑾立即就伸手抓住了。

他只是想好好活着，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可是，仅仅过了半日，这点卑微的希望就被凤衡亲手扼杀了。

引弦前半生一直待在太子府，过的是隔三差五被玩弄虐打的生活，后来喜欢了晏瑾想要带他逃离，却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这世上有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叫晏瑾遇上了凤衡？这人究竟想要他怎么样呢？是不是非要将他逼得发疯了死透了，对方才肯罢手？

凤衡那张脸就在晏瑾面前，俊美的表皮下暗藏的是野兽般残酷阴狠的心。

晏瑾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抓住对方手臂，仰头咬住面前这人的脖子。

他将凤衡的脖子咬出了血，鲜红血水顺着晏瑾嘴角流进凤衡衣领。

凤衡吃痛，手背上青筋暴起，然而他稳稳地握着马缰，另一只手将对方腰身搂得越发紧，低头看了眼拼命撕咬他的晏瑾，“你想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