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群臣蠢蠢欲动, 钟离朔光要稳住朝中势力, 就耗费了过半的精力。也因此, 入夏之后,原本就虚弱的身体更是一日不如一日。

如今朝中应当以北伐为首, 若是她再次病倒了, 转移视线的朝臣必定又在朝中掀起一番波澜, 继而影响到前线。钟离朔只得强撑病体,处处谨慎, 将周围之人都换成了绝对忠诚的监天司。

可自从第一次呕血后,钟离朔越发有心无力。直到因病头疼昏倒在了御书房中, 医工庄子礼极力拦着, 次日她才没有继续朝会。

“孤, 还能撑多久?”明媚的盛夏时节,钟离朔裹着厚重的大氅,坐在床上, 俯首看着跽坐在她床边的中年医工,苦笑道。

“陛下,经我翻遍弘文阁所有医学典籍,对比各类顽疾后,陛下应当是中了蛊。当务之急,应当派人前往南疆寻药, 好生休养,莫要操心国事了。”庄子礼仰头, 望着面色苍白的帝王,面色沉痛。

“孤只问你,孤还能撑多久。”钟离朔避开了这个问题,一双清澈的眼望着庄子礼,说道:“能帮孤撑过这个苦夏吗?”

皇后的大军已经夺回了望月关,将蛮族的军队赶进了草原,夏日之后便能灭掉蛮族王庭,令大楚彻底安定。

只要撑到那个时候,再来养病也不迟。

“陛下!”庄子礼唤了一声,语气里充斥着不忍。

“非孤忌病讳医,实是如今朝政离不得孤,若是派人到南疆走漏了风声,孤……”她停下了未说完的话,深吸一口气,对着庄子礼说道:“故而,劳烦庄大人了。”

庄子礼着实无奈,只好应承了帝王。可他一直未有放弃,对比着各类古籍,直到认出了皇帝身上的蛊毒。

那是血蝉蛊,令人在最灿烂的盛夏消亡的蛊毒。若是再不治疗,皇帝就要撑不过这个夏天了。意识到这一点的庄子礼,慌慌张张地去求帝王,恰好此时他的弟子同样发觉了这件事,几番抉择之下,皇帝最终选择派遣庄子礼的弟子持密旨前往南疆求药。

就在皇帝派人前往南疆的前几天,洪水淹没了宛州,宛州刺史乘着楚国大军皆在南疆,反了。

宛州的叛军如洪水般淹没了中宛二州,不过十日攻到了源州外城。朝中派遣无影向各州求援,得到的却是各州皆因宛州叛乱,纷纷揭竿而起。

此时的钟离朔已经意识到,这个早在楚国诸王叛乱时,就已经播下异心火中的国家,迟早要被这场洪流淹没。她唯一能求助的,就是远在溯北征伐的大军。

这场乱流将会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楚国湮灭。

大厦将倾。

这是钟离朔在看着皇后派遣来的援军,被挡在宛州时唯一的感觉。在这一刻,她已经预见了自己注定的死亡。

于是她下令,命金袍卫突围,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源州贵族。

她已经决心将源州城拱手相送,与官员们想的一样,将北都黎州作为新的帝都。她将一切都安排得很好,包括城中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