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岁点头,“我接着画。”

“鞋穿上啊。”景燃叹气,“站那儿别动了。”然后进去屋子里,从床边捡到一双拖鞋,回来弯腰放在地上。

燕岁木讷地踩进去。

“别勉强,巴黎能画画的人很多的,你不舒服就算了。”景燃说。

其实他对小画家有些恻隐之心,从在桥上的那一瞬间,头盔掉进塞纳河,他看见小画家第一反应是扑到围栏上想要跟着跳下去的那个瞬间。

当时他真的心抽起来了一下,换做陌生人也会如此,遑论是一个他知道的人。

而且是试图去救自己的头盔,通俗点来讲就是,Buff都叠在景燃在乎的地方了。

所以不行就换个人吧,他对艺术没有那么多讲究,来一个能把赞助画上去的人就行了。

然而美院人有美院人的倔强。

“不行。”燕岁笃定地说,“我的稿子我自己画。”

景燃好言相劝,“真没事儿,巴黎这么多画家,再找一个不难,接着你这个草稿往下画不就行了吗。”

燕岁晕乎乎的听起来像是,巴黎这么多画家,随便找一个都能替代你。

这不行。

“不可能。”燕岁真切体验到了垂死病中惊坐起的感觉,“很难的,你去哪找比我还好的画师!”

他堂堂佛罗伦萨美院毕业生,进过拍卖场,挂过美术馆,这人居然随随便便说一句在找一个不难。

景燃这才听明白,这是画家的胜负欲和尊严,于是解释,“我不是说找个比你强的,差不太多就行。”

“那也不可能。”燕岁平时自诩是个谦卑的人,眼下脑瓜子烧得嗡嗡响,“我可是Amulet!”

Amulet,青年画家,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他毕业于哪里、是哪国人。

非常神秘的年轻人,但画技高超,善于“差一点点”就画出了人性。在人们几乎快要看懂的时候,又有一些转折的元素出现在画作的角落。

讨论度很高,不过显然,赛车手并没有听说过。

所以景燃的表情有些呆滞,然后重复了一下最后那个单词,“Amulet……是什么意思?”

“护身符……”燕岁后悔了。

情急之下搬出了自己最牛逼的那个马甲。

完了,他想。

-

达喀尔拉力赛今年从巴黎出发,到达喀尔后再折回巴黎。

燕岁保住了他Amulet最后的荣耀,提前十个小时画完了头盔,通风晾干后,让景燃在发车仪式上出尽了风头。

头盔上的涂装是个打哈欠的红毛狮子,背面一个看上去就蓬松软和的枕头。记者们在发车仪式上对着景燃狂拍,自然,景燃穿赛服和头盔,拍的是他浑身的广告。

巴黎已经放晴,原本景燃邀请他来看发车仪式,甚至给他弄了个工作证以便他混进来。但燕岁说不一定有时间。

此时的燕岁正在赫尔里画廊的画室里,为下个月画廊的展出画画。

他身上还穿着景燃的衣服,在总统套房住了两天。景燃的外套袖子有些长,燕岁不得不把它挽上去两道。

笔尖在画布上稳稳地扫过,燕岁的食指第二节指骨左侧有明显的持笔的茧,那是常年被画笔压着、摩擦而出现的,它是一种勋章。

低头去取色的时候,眼睛无意瞄到摘下来放在一边的手表。那是法拉利70周年和宇舶合作限量发售的腕表,法拉利陀飞轮。

或许是表盘上的Ferrari让他想到了景燃,加上时间是下午三点整,这个时候发车仪式已经开始了。

燕岁犹豫了片刻,放下调色盘和笔,戴上耳机,打开了直播。

直播正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