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青若绷着面颊,还是没忍住在唇边泄露出了一缕笑意。“所以你重游李沉舟故地,得出了什么结论?”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苏梦枕既是在以诗指代如今这个充满希望的未来,又让她瞧出了些许端倪。
那“沉舟”二字,要比其他的十二个字颜色更重,像是书写之时格外用力,分明另有所指。
指的是李沉舟。
金陵,不仅是王朝古都,也是曾为天下第一大帮的权力帮总坛所在。权力帮以“权力”这样直白的字眼为名,便让人毫不奇怪,它在最为鼎盛之时,帮主李沉舟别号“君临天下”。
可惜,这位睥睨群雄的权力帮帮主终究还是怀疑起了自己的兄弟,以假死试探自己的大总管,令“袖里日月”柳随风遭到多方围杀,身负重伤,又为了救援帮主夫人赵师容而死。
柳随风之死,也正式拉开了权力帮衰颓的序幕。
苏梦枕接手金风细雨楼时,以李沉舟昔年所为作为教训,便绝不怀疑兄弟。这用人不疑的方针,于他而言已成习惯,但在那个走向末路的故事里,也正成了他的弱点。
他一面想着这三次人生的不同,一面也不由自主地来到了金陵。
但权力帮的故地早已被其他的楼阁所取代,就像当年被缴获的九天十地十九神针,也已辗转经过了多人之手。终究已是一段变成了江湖传说的过去。
“我时常在想,要做一个排得上名号的英雄不难,要做一个合格的领袖,到底需要多大的本事。如李沉舟这样的人,他有一位多谋善断的军师总管,有一位聪慧过人武艺超群的夫人,却最终落得这样一个结果,像我当年自风雨飘摇间接手金风细雨楼,拖着这一身病体,想要让风雨楼反过来为人遮风避雨,是不是太过痴人说梦。”
“但你最终还是让风雨楼立住了,也成了别人口中的苏公子苏楼主。”师青若见他站在了船头,也跟着一并走出了船舱。
水声涛涛,远处的金陵城模糊在烟波雾气中。
唯独清晰的,正是师青若说出的下一句话,“我不是赵师容,这世上也只有一个苏梦枕。”
“对。”苏梦枕侧过头,看到一缕秀发被东风吹起,伸手比师青若更快一步地将它挽向她的耳后。
这个近乎冒犯的举动,被这杏色长衫的青年做来,竟有几分沉稳大气之风。但也有可能,只是今日风冷,他病容憔悴,显不出那片刻的手足无措来。
略显冰冷的指尖擦过了师青若的侧脸,倒像是火石碰擦出了热力,让他飞快地将手收了回去。
师青若抬眸时,他已压下了眼中一瞬的懊恼,只开口回道:“所以这个梦境也只是梦境。我此刻故地重游,不是想怪责自己,为何要从李沉舟的教训里走向另一个极端。只是格外庆幸,这一世”
“到我面前来证明本事,希望我用人不疑的人,是你。”
他话刚说完,便忽然转过了头去,一把扶住了船舱的边缘,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那只紧握的手上青筋凸起,仿佛一旦放开了力道?*? ,疼痛的折磨就会让他直接落入这金陵江水之中。
当他重新转回来的时候,他的唇色已比先前多了几分红艳,却似乎并不是什么健康的颜色。
“我只是有些遗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脱力,他的声音也突然之间就低了下去,“为何梦境与真实,我都不能早一些遇到你。”
他的人生好像注定短暂,就像是寒冬腊月的一把余火,还不知道能不能度过整个寒冬。
偏偏这个如此了解于他,能找到此地的姑娘,还正当蓬勃旺盛之时,就算是明月,也是当空圆月,抓不住已要下坠的夕阳。
他那只手却突然被人握住了。
师青若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