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一阵子,小声坚持一下……不论结果怎么样,只要痛这一小会就不痛了,我保证,我保证……”

他的声音也不由自主战栗起来。

药效发作了。

他知道现在已经是最后的阶段,是解药还是毒药,完全取决于傅声自己,而他根本帮不上任何忙,甚至不能帮他缓解一丝疼痛。

裴野从不信命,可事到如今,他除了抱紧自己的心上人,向上苍祈祷,其余什么都做不了。

无人注视的荧幕上,纪录片不知何时已经播放到最后一集。微型摄像头对准了树丛枝叶上的茧,小小的白色茧蛹微微蠕动着。

傅声忽然身体猛地一抖,缩在裴野怀中隐忍地呜咽了一声,脊背绷紧,几近痉挛。

裴野忙捉住傅声想要扯住头发的手:“马上就好了声哥!再忍一下,乖……对不起声哥,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忍直视,闭上眼睛,在痛得咬紧牙关直打冷颤的傅声额角吻了吻,再开口时却鼻音浓重:

“都怪我,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可我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声哥,是我害了你……如果这次你没有挺过来,我也没有苟活在世上的必要,没有你我一天也坚持不了,我早就该死在十三岁。”

“别担心声哥,我会陪着你,不论是生是死我们都不放手,好不好?”

夜色蜕变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沙发,客厅,房子,乃至整个世界都退化为宇宙最初混沌黑暗的样子,裴野闭着眼睛,死死地,紧紧地把他的挚爱抱在怀中。

回忆如走马灯一般浮现,在他脑海中闪烁,如黑暗中围绕着他的萤火虫。

他不知道,也不敢去想这是否就是他们命运的终焉。浩瀚无垠的时空间里,七年的宁静生活如流星坠空而逝,他抓不住,回不去,可他知道这些幸福真实存在过。

他们的爱真实存在过。

因为傅声的爱,他被留在人间,拼凑起残缺的灵魂碎片,与心爱之人相依为命,整整七年。

怀中人又是猝然一震,短促地痛喘一声,柔软的脸颊蹭过裴野颈侧,身子彻底瘫软下来。

灵肉分离般的悬浮感瞬间消失。

裴野惊慌失措地低下头,扶住傅声的肩膀晃了晃:“声哥?”

没有回应。

傅声脸色纸一样白,浑身冷汗,眼皮阖拢。

裴野的手哆嗦起来,他又摇了摇青年,却没得到一点动静。

裴野的手慢慢滑下来。失去了支撑,傅声也重新软绵绵地倒入青年宽厚的胸膛,苍白的指尖垂下来,擦过裴野的手。

良久,客厅里传来万念俱灰的笑声。

裴野靠回沙发靠背里,闭着眼睛:“原来如此。结束了,都结束了……”

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命运的天平并没有青睐于它。

看来这就是结局了。

他没睁眼,单手搂着怀中人瘦到不堪一握的腰,另一只手摸索着,向方才放在沙发上的手枪探去。

他抓住手枪,熟练地单手上膛,刚握住手枪时他的手指还有点颤抖,可等他握紧了枪柄时,右手却出奇的稳。

裴野把人拥紧,仍旧闭着眼,偏头蹭了蹭失去意识的人微凉的脸颊。

“看来死也没那么可怕嘛,声哥。”他轻笑,“一想到要去见你,心里就好受多了。到了另一个世界,记得像十三岁时那样,早点找到我,接我走啊。”

他的手指勾住扳机。

下一秒。

“唔……”

嘶哑的、微弱的、熟悉的声音。

怀中的躯体极其轻微地动弹了一下。

裴野身体过电般抽搐,霍然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