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有黑色这个事实除去。
我一直没办法爱上男人,那种情况就像一般的男人不会爱上另一个男人一样自
然。所以「改变食物」的内在律令,长期侮辱著我自己。在我发现自己以一种难容
於社会、自己的样貌出现之前,它已形成它自然的整体了,而我只能叫嚣、恐吓、
敲打它,当实质上奈何不了它时,我就在概念上否定、戕害自己。这样的悲哀,你
能了解码?
爱上你。把自己给出去。回想起来那是一个更不忍卒睹的过程。纪德在离开妻
子而不顾时,在一封告别信里写著:「在你的身边,我将近腐烂了。」放开自己去
爱,来不及发明解毒剂,就是腐烂化的过程。
在那短短半年让我们发展爱情的历史里,我是个「怪物」,这个怪物用它的手抚
摸拥抱你,用它的嘴亲吻你,用它怪物的欲望热烈渴望著你的身体,然後承受你眼
中毫无怪物阴影的完整爱慕与审美,这一切都残酷地摩蚀著我。 我没资格爱你。
我在心中与这个「资格」挣扎,无能将「怪物」的自我体验从
心的肉上拔开,远种怪物体验又犹加盐巴般地洒在「没资格」的伤口。
你像是一个让我揭见自己的场域,对你的爱恋愈深固,我看见自己怪物的狰狞
面貌愈多,从前把自己捆缚住的绷带一卷卷拆开後,里面怪物的实际样子超出想像
太多。夜夜我为这个怪物的诞生,震惊不能喘息安眠,缱绻在痛苦里彷佛扶拖著久
病的身体,在舌根处绝望地尖叫。
不知道那是自我发现,还是自我形成的曲径。总之,我逃跑了,像饱弓之弦上
的箭般,高速射出这个爱恋的场域,一股将我爆炸开来的自卑和丑恶感竭力把弓绷
到最紧,我投降在挣扎之中寂灭下来。由弓的意志将我射出,凌穿靶的,我们的
命运才真正在血泊中被这只箭针织在一起。我用罪恶的手法,狠心将你拦腰一斩丢
弃在荒野,不顾你苦苦哀求,于莫名其究中无辜的泪,仍闪著顽固信任我的眼光。
是我没办法接受自己,那个在相爱之中所使用出来的我,也就没办法解毒,毒
源是更早种下的,毒源是全部人类为我种下的,他们全体以下毒的方式在那里发出
大合唱的鼓噪,在我还没把这个自己推出到其他人之前,我已先替他们盖上「作废」
的章,撕成碎片了。
在我二十岁生日之前,我没相信过你是爱我的。结果我大错特错了,这才是真
正的罪过,对自己的厌恶和诅咒把我的眼睛涂上大便了。由於太渴望被爱,想到被
爱的可能远比确信不被爱更伤害自尊,我以为自己不值得被爱。虽然你表砚出的是
爱我的,但我想那是由於你没有经验过与男性的爱情,无知於我们将要面对的社会
挫折,也不明了在我内心种种丑恶的泥沼。我想最终你还是需要的是一个男性,对
我不过是一时的迷惑,迟早都会把我像一只破拖鞋一样丢到垃圾场。
剩下的,就只能靠「替代性生存策略」活着了。我替换著用各种不同的方式,
补那个要吃食物的洞,原本以茅草覆盖的洞已然凿深,禁食时代结束,又不胜进食
後的毒力。在爱欲上的「饥、饿」如地底礁石般突出,在离开你这棵大毒草之後,
急遽削刻我生命的炭心。
水伶,你难以想像在那十八个月里,我随时都怀著自己即将灯枯油尽的害怕,
拚命藉著介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