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接过信笺,思虑道:“太后娘娘那边……”

赵嫣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让宫婢假扮自己,瞒得过皇城的人,却瞒不过常年相伴的太后娘娘。

想起临行前,太后命嬷嬷送来的那串檀木佛珠,赵嫣缓缓吐出一口气:“你把祖母看低了。她虽一心向佛,却并非局外之人,她比我们更知晓该如何去做。”

流萤便不再多说什么,福礼下去安排。

赵嫣坐在书案后,想了许多。

方才在坊中遇刺,流萤扑过来的反应太过熟稔及时,仿佛经历了很多次,身体已形成了本能一般。

赵衍是这般死的吗?

这样的刺杀,他经历了多少次?

可整个大玄都知晓太子常年卧榻,幕后之人为何要迫不及待地行刺一个不成气候的病弱少年?

诸多疑团如墨云凝集,沉甸甸压在她的心头。

一旁,柳姬囫囵擦去指上的墨迹,默然许久,忽而道:“流萤有没有和你说过,今春圣上龙体有恙,曾让太子代理朝政。”

赵嫣极慢地抬眼,怔怔的,似是明白了什么。

所有人都教育赵衍要心怀仁德,要挑起储君的责任……唯独没有人教教他该如何保护好自己。

“那婢子嘴严又死心眼,想也不会说。”

柳姬很快否决了自己的提问,泄愤般捻起桌上甜腻的糕点,一块接着一块塞入嘴中。

赵嫣忽而想起,阿兄也爱吃甜,因为他从小灌了太多汤药,苦怕了。

“害怕?”

柳姬瞥着她的神色,问道。

四面楚歌,焉能不怕?

赵嫣点点头,又极轻地摇了摇头:“敌人不会因我害怕而放过我,就像他们不曾因赵衍体弱而留他生路。从回宫那日起我便明白了,不想被洪流吞没,便只能抓住每一根浮木逆流而上。”

因遇刺之事,东宫眼下乱得很,外头禁军往来巡防,询问细节。

赵嫣似是困倦般揉了揉眼睛,起身行至柳姬的小榻上,歪身小心而缓慢地躺下。

她轻轻阖上双目,呢喃道:“不能连我们也忘了他,柳姬。那个笨蛋,不该落得这般下场。”

那声音轻而坚定,藏着一股子韧劲。

柳姬顿神,回首望去,只见赵嫣紧紧拢着狐裘,纤细的身量微微蜷缩着。

记得赵衍说过,他这个孪生妹妹睡觉最是不安稳了,一晚上不知要踢几回被子。

而眼前的少女,睡姿却安静警觉得仿若初生婴儿。

柳姬起身,扯了被角给赵嫣盖上。

她思虑许久,终是提笔润墨,凭借记忆在宣纸上描摹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