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知道走了多久后,贺觉珩在不远处的海水中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淹没到腰际。

他的心一瞬间如坠海底,身体不受大脑支配冲入海中,直到走到那个固执往海水中去的人身边,把她拖拽回岸边。

“你发什么疯?!不回家在这里跳海?”

贺觉珩气到发抖,他握住仲江的手腕,艰难地从海水中把人拉到岸上。

海水一阵阵翻涌上沙滩,恢复被他们踩陷下去的沙子,推涌上破碎的贝壳。

仲江挣扎着甩开他的手,愤怒道:“你管我去死,你不是要解除婚约吗?你不是说我恶心吗?我都配不上你了你管我干什么?!”

贺觉珩被她气到恨不得掐死她,“你刚刚差点把林乐淹死!你知不知道她要是真的死了,现场那么多人你根本逃不了!你才多大年纪,现在进去是打算在牢里蹉跎半辈子吗?”

仲江拿沙子砸他,尖叫着,“闭嘴!不许提那个贱人!”

她的情绪完全崩溃,口不择言,“那个婊子到底有什么好的?把你们一个个迷得颠三倒四,她上了两年游泳课能一点浮水都不会吗?她就是故意装出那个样子让你们心疼,我才是你的未婚妻,你就不能看着我吗?为什么要一直管她!”

泪水顺着仲江的脸颊滑落,她哭泣着质问着贺觉珩,嗓音发颤,“我爱你啊,你不明白吗?我只是爱你。”

“爱我?我何德何能,让你爱我到因我去杀人!”

贺觉珩不清楚自己是在说面前的人,还是在说他的母亲。

命运给他开了个荒唐的玩笑,让他又回到了起点。

仲江后退了两步,海水淹没她的脚踝,冰冷的海水冲刷掉皮肤上沾染的沙砾,但又在退却时附着上新的沙子。

她绝望道:“那你要我怎么办?杀了你吗?可我下不去手。”

贺觉珩有一瞬失语。

被海水打湿的裙摆紧紧贴在皮肤上,仲江刚刚走得太深,连发尾也湿漉漉地滴水。

月光照在她的身上,贺觉珩听到她在重复说“我恨你”。

她的爱和恨都不纯粹,交错在一起,如同刀一般凌虐着自己的心脏。

月色苍白,仲江的脸色也苍白无比。

贺觉珩想起来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站在太阳下,明媚地像一只羽毛闪闪发光的蜂鸟。

她朝他走过来,唇红齿白,腮凝新荔,问他说:“你叫什么名字?”

灵魂自肉体深处发出濒死的哀鸣,宣告着末路,贺觉珩恍然大悟原来命运不可违抗,他注定和母亲一样,因爱被桎梏一生。

原来他从来做不到。

贺觉珩朝仲江伸出了手,“那就来恨我吧,仲江,别再爱我了。”

我不值得你爱,也不值得被你原谅。

因为我爱你。

贺觉珩惊醒了,心脏抽搐着发痛,泪水模糊了视线,因为睫羽的颤抖滚落眼眶,顺着面颊流落。

一只手放到了他肩膀上,仲江靠近过来,问道:“做噩梦了吗?”

贺觉珩定定地看着她,直勾勾的眼神看得仲江心里发毛,她挥手在贺觉珩眼前晃了下,问道:“你怎么了?”

似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谁,贺觉珩忽地伸手搂住仲江的身体,怀中的少女“嘶”了一声,说道:“你弄疼我了。”

“对不起。”

贺觉珩低声说着,“对不起。”

仲江跪在床上,贺觉珩的头靠在她的腹部,她摸着贺觉珩的头发问他,“你也梦到了,对吗?”

身体又被紧紧抱住,仲江拽了一下贺觉珩的头发,“肋骨都要被你勒断了,松开!”

贺觉珩放松了些力气,但还是搂着仲江的腰不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