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炸这样的事儿,是经常有吗?”
李校长沉默了片刻,才说:“对。”
“是、是吗?”许麓州有些迟疑地问,“我是感觉村里人好像习惯了似的……”
老人叹了口气:“唉,灾后重建的事情,建国以来,我们村里已经经历过很多次咯。”
许麓州一时失言,心里不由得肃然起敬。
干旱、泥石流、轰炸,都会轻易地将原本的生活变为废墟。
可即便如此,人们努力生活、坚信生活会变好的信仰,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被磨灭的。
这些,都是在这边疆跳动着的生命火焰。
许麓州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斟酌片刻,才开口说道:“李校长,我最近看晨报,发现咱们边疆北部这块,都挺缺乏教育普及的。”
“然后,我也发现一个四处讲课的教师团在招人,我想……”
许麓州抬起头,目光坚定起来。
“我想加入他们。”
第11章
李校长愣了一下,又呵呵笑道:“我早知道,这片天地困不住你的。”
许麓州也愣了,半晌才问道:“李校长,您不拦着我吗?”
李校长奇怪地看着他:“我拦着你做什么?”
许麓州犹豫着:“我是个残疾人,现在走路都要拄着拐,还要四处跑……”
李校长摆摆手,不让他再说。
“你看,你自己也担心吧?但是麓州,如果你都不相信你自己,谁来相信你呢?”
“腿疾怎么了?拐杖也可以是你的武器、你的特色,你在村里的教学成果,作得了假吗?村里不管是小孩儿还是大人,可都在你的帮助下,能认识不少汉字了。”
许麓州听得喉咙酸涩,感激地看着面前的老人。
她笑得和蔼:“我相信教师团也不会拒绝有心人。”
李校长手上的温度从许麓州的头顶,深深传到他的心里。
他想起两个月前,自己刚来的时候。
教学之余,他觉得自己太过清闲,不太好意思。
于是总跟着村民们下地。
那时的他什么也不懂,也没注意,一个站立不稳,就摔了个嘴啃泥。
这样也算了,头发上还沾满了苍耳。
他干完活,回村的路上,被李校长看到。
老人则笑眯眯地把他招呼过去。
片刻后,模糊的镜子中,男人理了一个寸头,脸上五官清晰,精气神十足。
脸分明是一样的脸,却感觉整个人都不太一样了。
那时的许麓州摸了摸自己的寸头,夸道:“李校长,你还会理发啊?”
老人家笑眯眯的,“从前我和我老伴儿在边疆,都是互相剪头发的。”4
“一开始他嫌我手艺不好,总和我吵架。”
说这话的时候,李校长脸上有一种温柔又深沉的怀念。
“学校也是我老伴儿一直想办的,这几年在村小教书啊,我感觉我和他从没分开过。”
许麓州有些羡慕,又觉得悲伤,轻声接过话。
“爷爷他……看到现在的村小,一定会很高兴的。”
老人抬起头,看着苍蓝的天,喃喃着:“是啊,是啊……”
“李校长,我一定会好好教书,把我所学到的知识,带给我遇见的人。”
眼前的李校长也笑着:“麓州啊,我相信你。”
……
隔天上午,许麓州将所有学生都聚在了一块。
黑板上,工工整整地用白色粉笔写着“最后一课”。
许麓州撑着讲台,让自己站得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