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不……我没有。”

我仰着头,静静看他。

“我没有!”似是说服自己,他低吼着重复,眼神有些癫狂,“是你自己……自作多情。”

说罢,他将我大力推开,用力极狠。

我整个人被摔在了铜镜旁边。

而那扇铜镜倾倒在地,四分五裂地绽开,不复原型。

我捂着被摔疼的左手,对他的回答并不十分意外。

我素来性寡,不识人情,常将怜悯看作赞许,误将无情当做有情,大概今日,也是如此。

艰难地站起来,我最后凝视了他一下,转身离开。

路过窗边的时候,却见外边花朵枯萎了大片,似经了一场凄风苦雨,终至花叶凋零。

而这座宫殿,似也比我来时,更为冷清。

人人待我如炉鼎 -

人人待我如炉鼎 -

殷诀番外(一)

是夜,雨声大作。

冰冷宫墙内幽深沉寂,所望之处,碧瓦飞甍,斜树红花,俱成了阴森的影,蛰伏在浓沉夜色之中。

他扶着栏杆,一瘸一拐地挪动脚跟前行。

曲折残破的回廊似无尽头,血腥味散在空气里,狂风携着冷雨斜斜泼来,稚嫩苍白的面容浸在雨中,看上去不过七八岁左右年纪,可一双黝黑眼睛里,却已尽是如狼一般的狠厉煞气,比寻常孩童更为瘦弱的身体似已不堪重负,却仍死死咬着牙,脚步一刻不停。

前路黑影幢幢,不知通往何方。

他数次被风雨击倒在地,又踉跄着爬起来,面上沾了泥渍污迹,刚刚结痂的伤口纷纷裂开。

但他不在意。

自被生下来后,他被教导着所能去在意的东西,便极少、极少,而些许疼痛与疲惫,并不在此列。

雨声愈发喧嚣。

他终于走到一座破败的宫殿前。

两手握住门环,冰冷的触感刺入手心,不知为何,他的心头,竟乍然生出一股汗毛倒竖的寒意。

不能打开!不能打开!不能打开!

有个声音在心头响起。

他微微抿唇,五指收紧,仍是将身体前倾,使力将门推开。

冷沁的空气从门缝中泄出,他跨过门槛,低声道:“母妃,孩儿自隐龙阁回来了……”

无人回应。

殿内烛灯未燃,一切俱沉在黑暗之中,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污迹,拖着沉重的步伐往里行去。突有一道惊雷划过天际,电光将整座宫殿映得一片通明

寂寥空旷的屋,残破纱帐飘摇。

有人被白绫悬于梁上,不停地摇晃、摇晃。

那张总是溢满癫狂怨愤之色的美艳脸庞沉在灰黑死气中,狰狞扭曲,鼓起的眼睛无法阖上,仿佛仍在死死地瞪视着这个世间,瞪视着……他。

他后退一步,蓦然跪倒在地。

狂风自窗外卷入,大量残花与枯枝被带到殿内,一支灿金凤钗自那人散乱的发间落下,滚落到他脚边。

“母妃……母妃!”

……

太子东宫。

他已记不清是第几次从噩梦中惊醒。

摸索着从床边暗格取出一物,放在手心摩挲。冰冷的触感不断提醒着他,被他唤作母妃的女人,早已死了。

死在许多年前那个冰冷的雨夜里。

她待他其实并不算好。

这也怪不得她。再怎样温柔贤淑的女人,被皇帝打入冷宫,数载不闻不问,脾性多少也会有些扭曲。

更何况,她是如此深爱着那个男人殷长明,大殷皇帝,他的父亲。

他们原有过一段相敬如宾、琴瑟和鸣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