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那清亮的目光慢慢暗淡下来。
师兄垂下头,手移到他脚边的剑柄上,低声道:“让开。”
他触及对方面上神色,脚下意识移了开去。
师兄把长剑收回自己的怀中,低头用衣袖小心翼翼擦拭。
他看着他的动作,情绪在胸腔翻涌。
“师兄实在丢人现眼。”他忍不住嘲讽道,“这样的剑法,也敢出来比试,也不怕丢了师尊威名?”
师兄擦剑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
他姿态狼狈,满身汗水,那张脸却仍如盛着露水的鲜花一样,依然是美的。
他沙哑道:“殷诀,你以往在我面前,全都只是伪装?”
这是师兄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他一怔,唇微抿,漠然道:“是。”
师兄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擦完剑,便抱着剑匆匆下了台。
他并未拦他。
……
他开始经常演武台中比武,很少再回云崖峰。
他修行日短,剑法却已高明,人人都说他,不愧为青霄真人弟子。
他漫不经心地接受着这些赞誉,目光却常常注视着演武台下,寻觅一个身影。
依那人习惯,每隔几日便会到演武台来。
只是这次,却相隔了半月有余。
发现那人影之时,他剑势陡然凌厉,加快速度将台上对手解决后,便向那人邀战。
那人如他所愿上了台。
他收了几分力,依然击败了他。
“师兄,”他用剑鞘挑起那人的脸,缓声发问,“你资质如此愚钝,为何还要死皮赖脸地留在云崖峰呢?”
师兄道:“你说得对。我确实是资质愚钝……愚钝到相处半年,却连自己的师弟,都看不清。”
他沉下脸。半晌,冷冷道:“你说看不清我,可是教你养你的师尊,你又何曾看清过。”
师兄面色微冷,道:“你是何意?”
他道:“你还一厢情愿觉得师尊真把你当做他的弟子了?他分明连剑法都不肯再教你,想来早就对你,失望已极。”
“为什么还不肯承认,”他俯下身,笑容讥讽,“你不配成为青霄真人的弟子。”
师兄面色惨白,握剑的手青筋凸出。
“殷诀,我虽资质愚钝,剑法修为,都不如你。”他沉默半晌,才缓缓道,苍白的脸如碎玉将倾,声音很疲惫,“然,我亦有持剑之心,日日修行,不曾懈怠。我从不觉,我不配成为青霄真人的弟子。”
“无论你如何说,青霄真人都是我一生之师。”
师兄斩钉截铁地说完,转身便走。
他沉着脸,看着那人走下演武台,消失在人群之中。
手中剑狠狠插进地面,发出尖锐一声响。
之后,他每每见到那人,都会邀战。
每战每胜。
纵如此,他心中积聚的情绪未得半分缓解,说出的话语却愈发嘲讽,恶毒。
甚至与他那曾经陷在冷宫里的母亲,有了几分相像。
他仿佛陷入一个无法逃脱的怪圈。
一方面,他渴望在台下见到那人的身影,另一方面,看着那人一次次跌倒爬起,又会忍不住彻底击碎他。
讥讽言语如刀,那人却像刀剑不入的木头,只是面无表情接下所有嘲讽。
只是一旦触及师尊,那人便会很认真地反驳。
越反驳,越令他生气,下手便越重。
最后一次在演武台见到那人,在他讥嘲之下,对方只是弯下腰,沉默拾起被他击飞到地上的长剑。
他以为自己已经功成。
却听那人低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