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是把无锋的木剑,却轻而易举地穿透了他的身体。
胸腹涌出的血淋到我与他交握的手上,黑色不详的颜色,散发着诡秘的香。
在他动手那刻,数道魔气忽从地面窜起,朝我二人袭来,却在近身半尺时,被一层淡红光幕挡下。
重琰也被挡在了光幕之外。
他面色一下沉冷得吓人,紧盯殷诀道:“你将诛魔咒刻于剑上给你师兄,不是为了除我,而是为了除你自己?”
殷诀身体晃了晃,脸色惨白如纸,眼神却依稀有了几分清明,说:“若非如此,怎瞒得过你。”
他扣紧我握剑的手,慢慢将剑推得更深,“……自幽冥窟出来后,我受魔毒侵染愈来愈深,行事作为,皆难自控。即便我素来……自大狂妄,愚执不堪,”他咬字极重,字字涩哑,“又怎会不知,妄以血咒将你封禁,实为痴想。”
“长则一月,短则半月,我知自己撑不了太久。一旦彻底入魔,神魂躯体皆会魔化,我便不再是我自己。”
他声音忽然微微颤抖起来,“落得这般下场,本是我咎由自取,可是,到那时候,师兄该怎么办呢?”
“这半月以来,我一直在想。”
魔尊冷冷道:“所以,你便以神魂为饵,令诛魔咒入体,想要与我玉石俱焚?”
“不错。”殷诀道,“你将魔魂本体栖于我身,以惑心咒乱我心绪,意图侵我神魂,我便故意为你所惑,令你放心。你素来喜欢掌控人心,我刻剑之时,便一心祈愿与所爱之人长长久久、厮守余生你果然以为,我不会作出玉石俱焚之举,于是放心动手,却不知,侵夺欲深,你我神魂间牵扯便愈深,诛魔咒能够诛我,自然也能诛及于你!”
“愚不可及!”魔尊道,“你已彻底入魔,诛魔咒入体,首先死的人,是你。”
殷诀道:“我知道。”
魔尊冷笑道:“你还有至亲仇怨未报,难道甘心?”
殷诀道:“若不能护住师兄,我更不甘心。”
“……当初,我满怀怨愤,身临绝境,与你结下契约,只觉自己永远不会后悔,因为从小至大,一直有人告诉我,只要拥有力量,这世间一切都将唾手可得。但如今我才想明白,原来从很早之前,我便已经错了。”
“我不想到最后,还在犯错。”
“重琰,你虽能掌控人心,却始终不懂人心。这便是你,最大的破绽。”
魔尊魂体开始变得透明,他站在光幕外,低眸俯视我们,淡淡道:“好一番谋划算计,只可惜,你错估一点,诛魔咒于我并非绝不可解,而于你,即便强行以禁术续命,也至多只剩半个时辰可活。”
殷诀道:“足够了。你以为,我为何急着赶至绝空山?”
魔尊漫不经心:“为何?”
殷诀道:“你的魔魂本体仍在我体内,诛魔咒纵是可解,你也必会元气大伤。师尊剑破绝空山,剑气神意尽聚断裂的地脉之中,他的力量正与你相生相克,我不能除你,他未必不能。”
魔尊的身形已快不可见,他忽然大笑:“你要借凌鹤之手除我?可笑!当年他不能够,如今他更不能够!倒是你,”他半阖眼眸,语气嘲讽至极,“口口声声说要护你师兄,可这一夜放纵淫乐,你难道未曾乐在其中?若你心无邪念,你这一夜便不会失控至此,而若你早已下定决心,又为何要等这夜过后,才决意动手?呵……你一边对他占有伤害,一边又对他保护珍惜,当真可笑至极!”
“之所以未提前动手,”殷诀涩声道,“一者,是因太早动手,我并无绝对把握能够伤及你,二者……”
他停下来,沉默了许久,许久。
“……二者,是我侥幸以为,我与师兄,还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