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沈棠已到嫁龄,出落得花朵儿一般,沈夫子开始和祁氏商议她的婚姻大事。
祁氏忙着操持家事,又要照料一双亲生儿女,对于这个原配留下来的女儿,挑不出大错,也说不上用心。
“棠儿这般乖巧懂事,老爷多用些心,给她选个好夫家。”
继母难为,不如全推给亲爹罢。
沈夫子的用心……有,但不多。比如,直到沈棠七八岁时,他才知道女儿认识字。
正巧,祁氏的娘家侄儿祁怀璟刚回广陵,少年正是上进时,偶然提起想跟姑父读几年书。
祁家富贵,又是亲戚,赠的束脩比他的俸禄还多,自然要应下。
一个也是教,两个也是教,还有些旁的亲戚孩子,三五成群,不如一起教他们念书。
自然而然,沈棠也进了自家的小学堂。
没想到,三五个孩子中,只有沈棠学得最好,过目不忘,一点就透,书法也日益精进。
既然家有咏絮之女,沈夫子定了主意,要等这次春闱放榜后,在登榜的学子里,挑一位顶出色的读书人为婿。
沈棠是喜欢读书,却不大喜欢读书人。
读书人总是克己复礼,慎独守心,三思而行,难免有些淡漠疏离,也有些刻板无聊,就像自家爹爹……她不是很喜欢。
思来想去,又想起继母娘家的三表哥,相貌俊秀,家境富裕,真性情,有主见,也很有几分诙谐不羁。
更要紧的是,这两年,他经常暗中打量自己。
飘忽的眼神像风一样掠过来,在她身上落一下,又轻飘飘移走……
盯得她心头乱跳,只佯做不觉,任他打量,暗自忖度这表哥,是不是喜欢自己?
自幼熟识,青梅竹马,亲上加亲……他若是真心有意,早就该开口提亲了。
可别是,自己自作多情罢?
少年人的心事,他不说,她也拿不准主意。
只好在他来做客时,寻了这样那样的由头,见上一面。
比如,给爹爹送一壶清茶。
比如,给继母送一盘果子。
比如,被小梨儿拉着去寻表哥玩闹。
自从隐约猜到爹爹的主意,她花了一整个冬天的时间,慢慢教会了小梨儿下棋,又几次三番提起……
“梨儿学得真快,可爹爹说,怀璟表哥的棋下得最好。你若是赢了他,才算是真厉害。”
小梨儿捏紧小拳头,记住了。
又逢春日,祁怀璟像往年一样,按时来沈家做客。
沈梨得了消息,立刻拉着姐姐去寻表哥。
拦都拦不住。
“好好好,你先等我换件衣服。”
她挑了一件淡绯色的桃花裙,颜色鲜妍可爱,衬着她的明眸皓齿,乌发粉颊,格外明媚动人。
平时,她很少穿这样娇艳的颜色,不想惹人注目。
这次,她想惹人注目一回。
沈梨扯着姐姐的手,拖着她来了客堂,又去闹祁怀璟。
“表哥,快来和我下棋!我要让姐姐看看,咱们俩谁能赢。”
祁怀璟笑意满满,自然没有拒绝。
他坐在棋盘的一侧,开始和小表妹下棋,眼睛却总不自觉地瞟向一旁,偷看那双帮忙整理棋子的手。
他若无其事,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沈棠早就察觉到了,心中有一点点得意,又有一点点着急。
傻哥哥,你在等什么?
……等着喝表妹的喜酒吗?
正想着,小梨儿又输了一局,嚷嚷着让姐姐替她报仇。
那人舒了一口气,终于寻到了由头,正大光明,抬眼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