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遍地权贵的京城,越家也算是中上等的商户,宅院比祁家大了许多,堂庑宽阔,飞檐黛瓦,许是院宇过于幽深,倒显得有些空旷。

这个宅子,曾经很小,很热闹。

当年,越老爷子刚发了第一笔大财,就在京城买下一个小小的两进院儿,带着发妻钟氏和一双儿女住了进来。

随着儿女一年年长大,他逐渐在京城站稳了脚跟,翻新了宅院,扩建了花园,他的女儿就在花园里摘花,斗草,搂着娘亲钟夫人的脖子撒娇……直到遇见广陵城来的祁家哥儿。

女儿远嫁广陵后,家里很是安静了一阵儿,不过很快儿子也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宅子再次翻新扩建,家里又热闹起来。

那年,他的生意越做越红火,准备去江南采买一船正紧俏的丝绸,儿子初为人父,也在他身边长了不少本事,自告奋勇,南下经商。

半年后,船只如期返航,货物卖得火热,远归的儿子却得了疟疾,家里百般求医问药,都没有留得住他。

白手创业,千里嫁女,都不及这次中年失子之苦。

他的儿子那般聪颖,那么坚韧,又俊朗,又孝顺,就这么撒手人寰,抛下了刚进门三年的儿媳和不满两岁的孙子。

还有他和老妻。

钟夫人在儿子的丧礼上哭到昏厥,醒来后便神智不清,几乎不识人了。儿媳程氏立志守节,整日以泪洗面,身子也不大好。

不知是幸或不幸,女儿因与姑爷不和,带着外孙千里北上回了娘家。没多久,亡子的房里人又生下了一个遗腹女。

养活,又不是养活不起。

要不是家里养了三个小孩子,整日吵吵嚷嚷,他几乎熬不过去那段日子。

他喜欢小孩子,真的很喜欢小孩子。

在三个孙辈中,他最喜欢祁怀璟,这个外姓的孩儿,偏偏最像他的爱子。

……

时隔一年,越老爷子又带着最心爱的孙子回了家,一路上都忍不住嘴角上扬。

他穿着粗布灰袄,大喇喇走进了富丽堂皇的后宅正厅,早有一群遍身绫罗,满头珠翠的美人等着了。

方才还显得空旷的宅院,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老爷,你回来了~”

“呀,表少爷回来了,都多久没见了~”

“哎呦,可算是等到了~孙媳妇也来了呀!”

一屋子的美人儿都围了上来,沈棠脸上带着乖巧可人的笑,实际上头皮发麻,暗自腹诽,老爷子之前还说孩子们都出了门,家里冷清……

这家里,哪里冷清了!

祁怀璟原本没打算来越家住,之前又刻意在沈棠面前避着越家的事,直到方才进门下车后,才悄悄给她递话,草草说了个大概。

原来,越老爷子接连经历中年丧子、老年丧妻的苦楚,心志抑郁,就一气纳了七八个小妾……

人家笑话他老来风流,他却理直气壮这么大的家业,底下只有一个亲孙,自然要广纳姬妾,多生子嗣,才好承继家产。

……虽然一个孩子也没生出来,好歹养了一屋子莺莺燕燕,眼看最年轻的小妾才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沈棠都得叫上一声……老姨奶奶!

越老爷子见一群美人都围上来,七嘴八舌,只觉得心烦得很,一摆手。

“都回去!晚上摆宴再出来见客人。”

众美人像是莺啼般应了声,三两成群,笑嘻嘻地走了。

越老爷子又冲着人群中,招了招手。

“你留下。”

沈棠留神细瞧,被留下的那位妇人最为年长,笑脸已经有了皱纹,穿着也最庄重得体,很有当家主母的气派。

祁怀璟侧了头,在沈棠耳边低语,“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