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瞧着这俩人的神色,心中忖度,方才哄得老爷子笑成那样,礼也受了,茶也喝了,人也夸成了一朵花,这爷孙俩怎么又……

老爷子喝完茶,轻咳一声,扔下茶杯,起了身。

“走吧,回家再说。在这野地里说话,算什么回事!”

祁怀璟淡了笑意,坐着不动,又抬腿压住了准备起身的沈棠,随手给空杯添了新茶。

“好。我们也该回家了。”

越老爷子看他一眼,“那还不走?”

一杯茶,他饮得不急不缓。

交易越大,越要沉得住气,等对方先出价,这是老爷子亲自教给他的招数。

他学得很好。

“您先走吧,我们家离得近,喝完再走。”

越老爷子听出来了,他就算来了京城,也不去越家,要回自己的宅子去。

哪怕闹成了那样,自己得了他要来的消息,还是厚着老脸亲自出城来接,都做到这份上了,这孩子还是这么犟。

自己怎么净养出些犟种,聪明的,不聪明的,都是。

到底是亲手养大的孩子,老爷子又退了一步。

“……家里没人,孩子们都出门了,怪冷清的。回去住吧,老婆子也想你了。”

也想你了,那就是他自己也想了。

祁怀璟略微动容,依旧沉默不语,等着他的底价。

沈棠被他压着腿不许动,也是如坐针毡。

这算是怎么回事?祖孙俩一坐一站,一个恃宠而骄,一个倚老卖情,分明在隔空对峙。

可老爷子明明已经亲亲热热认下了孙媳妇,连个显得生分的“外”字都省了,且听他方才那句话,那位小表妹应该不在家,也不必怕表兄妹俩见了面尴尬,祁怀璟怎么还是坚持不去越家?

他不说话,沈棠也不说话。

人家爷孙俩有二十年的交情,更有割不断的血缘,方才还热乎,这会儿一下子冷了下来,必然有个缘故。

必定是个三两句俏皮话解不开的缘故。

她默默喝茶。

茶越喝越凉,空气越来越凝滞。

可老爷子可不是越夫人,没有点儿脾气,哪能赤手空拳挣下一份好家业。

他看着眼前只顾喝茶的外孙,着实有点儿恼了。

“怎么着!”

祁怀璟斟酌着这次恃宠而骄的分寸,一口喝完了杯中的茶,没有再续上。

“实在是铺子里事多,忙不过来,若在家里住,整日进进出出,当真是不方便。”

老爷子算是得了个台阶,又抓住个漏洞,一抬脚,大喇喇踩在板凳上,大笑两声。

“你小子,敢跟我提事多?老汉手里百十家铺子,都没说个忙字!再敢啰嗦……”

他看了下旁边花朵儿一样的孙媳妇,咽下了平日惯骂的脏话。

“……脑袋给你拧下来。”

祁怀璟也忍不住一笑,依旧稳坐不动。

一年未见,他又成了婚,比先前多了几分成熟硬朗,这么笑起来的时候,更像亲娘舅了。

“回吧……”越老爷子算是彻底服了输,“舒儿下个月定亲,家里事多,你们是做兄嫂的,合该过去帮帮忙。”

祁怀璟头一次听到越家表妹要定亲的消息,眉毛一挑,松了口气,一拍桌子。

“好啊,好!”

他转头看向沈棠,“走,咱们得给表妹备份好礼。”

沈棠微笑着起身,“听你的。”

外祖父轻笑一声,背着手,走在俩人前面,嘴角带些难言的苦涩。

翻身上马,越老爷子回头看了看这个昨日才搭起来的茶棚,摆手叫底下人过来。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