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铮置若罔闻,对这个?他从前起给自己的字全无反应,只疼痛似的颤抖不停。
他是一块坠落在地的琉璃,裂纹遍布,怕是一碰便要碎了。秦纾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又不死心的唤了一声“皎皎”。
这是她从前为他戏起的小?字……
彼时他才十七八岁,却?是朝廷派下来巡按,就穿着一身朱红的常服,不请自来的盘坐到她家?院子里?。
“我叫沈铮,是‘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的‘铮’。字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的‘镜台’。”
他说?这话的时候,风吹过,满院子新染好的彩纱在半空中飘飘荡荡,不时拂过少年的肩头。他仰头望着她,眼睛乌亮如?潭水边雨后新洗过的石子,神?气又漂亮。
而她那时初逢家?变,也还是不大的年纪,一时也不知是昏了头,还是拿准了他性?子好,未多?想便顶了他一句:“你不如?再给自己起个?小?名叫皎皎好了。”
皎皎是起给丫头们的名字,而做阉人的,做不成男人便最忌讳被当成女人。
秦纾话说?出口便自知失言,只是却?收不回来,强撑着自己站在那里?,心下忐忑。
沈铮却?一下子笑开了,比院子外那些三月的春花还要灿烂。“这名字配我,我很喜欢,不过可不许再外面叫。”
寒风呼号着,发出呜呜的声音,大片的雪一下子便灌到秦纾衣服里?,冻的她一个?寒颤。回忆被打断,秦纾重又看向眼前的沈铮。
“皎皎,皎皎……”沈铮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忽抬起头来,寻问的望向秦纾,目光中难掩忐忑。“我是皎皎……?”
他像个?流离已久的孩童,都忘了自己名姓,见了寻来的亲人却?不敢信,只能反复询问,生怕她寻错了人。
他的面颊太瘦了,更显得一双乌黑的眼大的惊人,却?仍旧能依稀看出从前的美貌。
可是那些少年神?气、甚至是得意自矜,如?今全不在了。谁还能看出来,这是当初那个?以宦者之身出镇地方、誉满前朝,而“牧伯不能及”的沈大人呢……
“你是皎皎。”秦纾声音发涩,却?怕惊吓到他,只能强压下哽咽,轻轻开口。
“嘿!都别堵在这儿了!”管事的收完各家?的银子揣进自己怀里?,见人都堵在宫门?口不像话,便抬手轰一众人离开。
走到秦纾这里?,他念着那递上来的沉甸甸的银子,语气不由软下去了几?分。又想这女人无亲无故,却?肯救个?阉人,更止步上来聊上两句。
“也别喊他了,倒了霉的阉人在这宫里?遇上什么事都不稀奇。这一两个?月哪天不死几?个?拉出来?人活着,还给他救出来了可是天大的福气。”
管事的语气有些尖酸,也有些自嘲。
他也是个?太监,不过是个?贱出身,最会干些吮疮舔痔的活计。就是皇城换了新主子,只要当时不死,总能混出个?路来。
他可不比沈铮,是当年各州挑着聪慧秀美的少年,专门?阉了奉进宫的。打一开始就在御前,这些年里?深受圣人信重,哪儿用得着低头啊。
不过啊,从前那圣人亡了国,把?自己吊死了,如?今也该叫前朝末帝了……管事的嗤一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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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纾没了寒暄的心思,匆匆道了谢,令侍女再奉上银子打点。她抬手给沈铮掩了掩大氅,半揽半抱的带他离开。
怀中人轻的只剩一把?骨头,在秦纾怀抱中,似是很畏惧被人碰触,微微颤抖起来。
走出来没几?步,将要到马车的时候。他似是踩到深雪下的石子,一个?踉跄从秦纾的怀抱中跌了出去,跌在雪地里?。
“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