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餐厅坐下,保姆端上一盘水果,他自己先插了一块递给坐在旁边的奶奶,又插一块给蒋季廷,最后才插一块放进自己嘴里,“不然家里谁挣钱呢!”他说完之后哈哈地乐,笑得摇头晃脑,谁能看出来这都七十多岁的人了。

蒋季廷吃完小半盘水果,渐渐感觉困了,他前两天赌博神经紧张,昨天又坐飞机累的要命,倒在桌上就能睡着。他两个眼皮一下下地往下耷拉,爷爷立刻心疼地摸着他的卷发说:“快上去睡觉去,奶奶都给你把床收拾好了。”蒋季廷听到居然是奶奶收拾的,立刻睁大眼睛往旁边看,奶奶正喝水不知道听没听见。爷爷继续说:“你奶奶可想你啦,啊呀,你刚到上海他就查查查几点转机到家,还给你换床单被罩。”

蒋季廷悄悄侧过头去看奶奶,他还是跟没听到似的,不过花白头发下的耳朵尖红了。

蒋季廷插着口袋上楼,推开门自己套房的门,径直走进最里边的卧室。大床上果真铺着一套崭新的床具,金色真丝的,两只枕头拍的松软蓬大,像是披着金光的云朵。他走过去,狠狠往上头一扑,想到身下的被单之类都是奶奶挑选的,竟然有些好笑。奶奶此人,蒋季廷自认不太了解。偶尔他会想,奶奶爱他吗,真的是用对待孙子的心情来对待他吗。他听说过一些奶奶从前的故事,可以说是违反科学规律的奇迹,惊奇之余对爷爷更加肃然起敬。

他辗转在床垫上碾了一通,压路机似的,终于爬起来找衣服洗澡。

蒋季廷擦着头发才从浴室出来,坐在客厅里头随便找电视节目看,手边的电话就响了。蒋季廷大叫不好,把毛巾往地上一甩接起来,果真:“蒋季廷,你下来。”

他娘的,是他亲爹回来了。

蒋季廷抬头看看屋脚那他妈妈买来的奇形怪状的现代艺术品钟,辨认了半天才从那堆鹿角草木乱七八糟的东西里头找出来两根树枝指针,他呸了一口,神态和他爷爷一模一样:“怎么才八点就回来了!”可惜他不太敢忤逆他爸爸,也没来得及照镜子整理仪态,飞奔下楼。

“成什么样子!你看看你的衣服!”蒋季廷还没完全走进一楼的大花厅,就从花墙缝隙后头传来他爸爸的骂声,蒋季廷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原来浴袍带子松开了,露出里面的低腰内裤和整个身体。大前天他弄了个白俄妓女,鲍鱼和奶头都是粉色,特别野,给他啃的身上青青红红好不热闹。蒋季廷赶紧把衣服系好,鹌鹑似的缩进花厅里。

爷爷奶奶和爸爸围在一起喝东西,爷爷奶奶各自喝一碗燕窝,他爸端着个茶杯正喝茶,见到他转进来了,一下把茶杯重重放在桌上。他爸伸出根指头正要大骂,旁边坐着的他爷爷立刻两只眼睛瞪得巨大,白色的眉毛高高扬起来盯着他爸。他爸只好把手放下去,传唤保姆前来救场:“给他端碗燕窝来!”爷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满意地重新拿起勺子喝燕窝。

蒋季廷得意而放心地紧挨着他爷爷坐下,抓起勺子也喝燕窝。燕窝里头兑了牛奶,炖得烂烂的。蒋季廷虽然从小接受美国教育认为这东西没什么鬼用,但爷爷转过头用极慈爱的目光盯着他吃,他也就唏哩呼噜喝下去。完了放下勺子朝着爷爷一笑:“爷爷,还是咱们家里的燕窝好喝。”他爷爷扬起一边眉毛说:“那当然,你奶奶你爸和你从小喝这个长大的,这叫家的味道。”

爷爷话锋一转,刚说了个开头:“想当年,你奶奶怀你爸……”

“蒋季廷,你这个月不许再出门。”

话被他爸截了个彻底,趁着爷爷发呆,坐在对面的他爸说:“你想想你自己几岁了,明年就30了,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已经上小学了。你呢,还在外面不学好,天天赌。赌也没什么,你要能经常赢,要么打扑克比赛去,我也不想说你。可是你,这次到底输了多少钱我也不深究,金山银山不够你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