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她对视一瞬,仓皇垂首,竟不敢直视。

他缓步走上前,在距榻三步处驻足。但见她虽气色稍复,身形却消瘦得惊人,纤指交叠置于锦衾之上,连抬首都显吃力。

“坐罢。我有话与你说说。”晚青妤道。

张攸年默然片刻,扯了把椅子坐下。坐下后,恰能与她平视。他看她一眼,便又垂眸。

他数日未进滴水,看上去形销骨立,眸中光华尽失,身上衣衫仍是血迹斑斑。

屋中寂静了好一会。

张攸年再次抬眸看她,终是轻声问道:“还疼得厉害么?”

他很担心她。

晚青妤苍白的唇边浮起一丝苦笑:“好多了。”

她原有许多话要问,此刻人就在眼前,却不知从何说起。

又一阵沉默后,张攸年无意识地攥着袖口,问她:“可要喝水?”

“不喝。”晚青妤回道,然后很认真地看向他,“张攸年,有些事,我想听听你的实话。”

到了这般地步,她想问个明白。

张攸年似乎猜出她想问什么,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里,盛满了说不尽的疲惫与哀恸。

晚青妤问道:“言书堂出事,以及那场火,可是与你有干系?我二哥,是不是你设计陷害的?”

从前她从未怀疑过他,可近来种种,却叫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总叫人捉摸不透的男子。

张攸年眸光微凝,口中苦涩,认真地回道:“青妤,我以性命起誓,我从未加害过你二哥。言书堂之事,实乃付家老爷所为。”

“当初,付家书库出事,付老爷欲在京城另觅宝地重建。此番他野心勃勃,不仅要建一座前所未有的书库,更想借此与翰林院攀上关系。言书堂,便是他觉得只好的宝地。且你二哥在翰林院任职,屡次阻他往翰林院安插人手。他便起了杀心,先是构陷,后又寻到我。”

“他许我官职,诱我同谋。可我素来厌恶付家,更不屑与付钰书为伍,便断然回绝。言书堂起火那日,我并未去表兄家,而是被付老爷带到一处别院。他假意为我疗伤,实则想逼我出面诬告你二哥。可我虽非君子,却也知恩图报。你二哥待我如手足,我岂能出卖他。”

张攸年眸色渐深:“后来我暗中搜集付家构陷言书堂、纵火谋害你二哥的罪证。待证据确凿,便呈递御前。陛下查证后虽震怒,却未立即发落付家。皇家权衡之术,终究要以朝局为重。皇上为堵我之口,又见我尚堪一用,便将我安插入吏部。”

“那时吏部尚书乃是皇后母族之人,陛下早欲除之。待我查出其贪墨渎职之罪,陛下便顺势擢我为吏部尚书,让我官居二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