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生晴心想你他妈原来也有点自知之明。

被玻璃隔断的两间房,一样的逼仄。袁生晴强迫自己转过去,只见对面的桑拿房挤满了黑衣大汉,郝潇洒正蜷缩在地,双腿快速抽搐着。脸上那张面具已经被血泡软,皮质的东西乍看上去和纸一样薄脆。地上散落着四根手指,血呈喷溅状,如同锋利的指甲那般,在玻璃上猛地划出几道赤红色的长条。有个大汉蹲下,残忍地揭开郝潇洒脸上的面具,露出血肉溃烂的下半张脸。

瞬息的功夫,玻璃上又飞溅出道血迹,袁生晴没那意志力再直视,蹙眉道:“那麻烦聂少爷高抬贵手,放我离开,我不想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

聂参差无谓道:“我们在一起过三年,浪费的时间还少吗?”

袁生晴被噎得差点岔气。

桑拿房内的大汉一时没有动作,似乎在等聂参差的命令。至于聂参差本人,则专注地盯着袁生晴,和他的手下一样,在等一个反应

袁生晴压下反驳,松开咬得两腮发抖的牙齿,徐徐抬起眉,视线上移,几乎要压在聂参差头顶上:“可我不打算破罐破摔了,聂少爷。人只要活着,就不会一直烂下去。”

聂参差审度的目光发生颤动,静默几秒,他忽然扬唇一笑,说:“那我听你的,生生。”

话落手势起,桑拿房内的大汉退得干干净净,只剩个郝潇洒蜷在地上,奄奄一息。

袁生晴莫名松了口气,人还活着就行。

聂参差走近进步,语气比刚才轻快许多:“是你救了他一命。”

“别这样讲,”袁生晴面露嫌恶,“我和他没任何关系。”

聂参差歪着头,抬起双臂,在即将碰到袁生晴的肩膀时又重重放下。他飞快地解开密码,拉开门,颇为绅士地作出邀请的姿势:“事情解决了,生生,我们走。”

袁生晴瞥见聂参差的动作。忽然想起俩人之前互相交换照片。聂参差特捧场,把家里的相册搬来了,从一岁半坐在游乐场门口,神气十足地翘着单边儿腿,到十二岁昂着脸在内蒙草原骑马,丑的帅的,一应俱全。他却没照片,一来家里穷,没照相这习惯,而来在外打工,行李能省则省。于是聂参差只能对着他的身份证研究,说照片上的他看着脾气很冲,嘴巴还往下撇着,瞧不起谁呢。袁生晴说,这叫自保,你横点,就没人欺负你了。

当晚,聂参差带袁生晴到宾馆,以非常绅士的姿势打开/房门,说,实在想看你吹蜡烛的样子,等不及到你身份证上的日子了,咱先过个。哦对生生,你不用心疼钱。房钱和材料费都是我平时攒的,蛋糕是我亲手做的。你尝尝,还有,不准说难吃。袁生晴记得自己开心得把聂参差推到床上,又亲又抱,但没做/爱。

不知道为什么,他俩始终都都没进行到最后一步。

其实都记得。

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有什么感觉。

但怎么也无法将记忆里的人和跟前的这位划等号。虽然早有苗头表示聂参差就是如此的行事作风,肆意妄为,不知分寸。

“别再给我可以改变你的错觉,聂少爷。”

停止这种无意义的回想,袁生晴站在门旁,轻声道。

俩人之间只隔着半步的距离,但谁都没往前迈。

聂参差扶住门板,半敛眼睑,看姿势,像在自言自语:“你为什么觉得这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