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坐在梳妆台前,汤淼的情绪才出现变化。多日未打扫,梳妆台上已积出层薄土,她摊开手,轻缓地磨蹭出枚掌印,接着把自己的另一只手盖上去,十根指头彼此交叠,极缠绵的模样。汤淼盯着它们,目光从茫然变得温柔,最后眼睛眨了下,安静地落下泪来。
施雨添在外面抽烟,一根接一根。自处理完车祸后,还是头次这么烟熏雾绕。巨大的挫败感抽光他辩驳的力气,而被法律层面认可的关系,现在看来也脆弱无比。
活到这个岁数,他没留住任何东西,从事业到爱情,一切都像流水,悠悠地离开,缓慢却坚定。至于他,则变成留在原地,被水冲得面目全非的石块。
好像什么都亟待改变,但又好像什么都改变不了。
想得太出神,烟烧到了手,施雨添默默地拧起眉,汤淼拎着个包出现,说:“我们走吧。”
施雨添下意识问:“你还回来么?”
“当然回来,表面安定还是需要维持下的,向别人挨个解释为什么离婚是世界上最麻烦的事,你不觉得么?”汤淼顿了顿,“等找到可以读书的地方我就会搬走。到时候你才能随便带人回家。哦对,记得不要让她碰我的东西,要不我立刻撵你们滚蛋。”
施雨添苦笑一声,掐灭烟,接过汤淼的包,正要出门,便从路旁见到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汤淼坐在驾驶座上,催道:“快点。”
施雨添犹豫了下,还是跑过去,对绕着墙角踱步的左一部说:“左兄弟有什么事吗?”
左一部满脸惊惧,拉着施雨添走开,附耳说:“我前几天一直在你家门口看到有陌生男人转悠。”
立刻联想到最近半夜的陌生电话,施雨添沉声质问:“那人是谁。”
“我也不知道。还是晚上才看见的,他穿得很黑,戴着帽子挡着脸,弓腰驼背的。你说说,哪有人大晚上在别人家门口这个样子呢,我就留了个心眼儿,结果你知道吗,”左一部的眼睛蓦然睁大,“往后那几个晚上,我每天都能在你家门口看到他!”
施雨添听得脸色阴郁,汤淼摁起喇叭,一声比一声长。
左一部吞吞口水,说:“那我肯定不能放着不管啊,寻思着吓走他,就骑着三轮车过来放响。人是跑了,可我的三轮车也让扎了,轮胎瘪瘪的。”
汤淼从窗户探出头,怒道:“施雨添你他妈还走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