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雨添站在病房门口,和双眼充血的汤淼对视。

汤淼半卧着,捂住腹部,说:“我怀孕了。”

施雨添下意识重复道:“怀孕?”

“我也是今天知道的,检查的护士说才第四周。”

汤淼躺回床上,说:“你先别表达自己的意见,让我冷静下。至于孩子留不留,你做不了主。”

施雨添逐步分解这句话的意思,最终提炼出核心内容

“你想打掉他?”

汤淼挪开胳膊,撑起上半身,松散的黑发顺着肩头落下,挡住苍白的脸,挡不住眼底悲伤又冷漠的目光。

“与其让孩子出生在一个没有爱的家庭,不如在娘胎里就掐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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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

没有爱的家庭。

那什么叫有爱的?

汤淼擅长下结论,但关于定义,她从没披露过,不知道是羞于启齿,还是纯粹的不屑解释,不得而知。

但,自己要当爸爸了?

爸爸,这个称号,很像一种商场因为店庆而推出的全场折扣,大家都在疯抢,他原本也该参与其中,但偏偏折扣的那些东西没有一件是自己需要的。

对,不需要。

他从没觉得和汤淼的婚姻需要个孩子增姿添彩,也从没设想过。汤淼也是,不起意聊有关子女的问题。避孕倒是件随性的事情,因为他俩做爱次数实在太少。

施雨添陷入深度失眠,只身坐在医院走廊里抽烟。裤兜里电话响起,他这才反应过来,汤淼的手机还没还给她。

屏幕上显示着自己的手机号。

袁生晴?

施雨添不知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迟疑中,想起袁生晴一个外地人,在县城谁也不认得,还是摁下通话键,熟悉的轻慢语调随即传来:“刚才我在宾馆楼下见到校服的主人。”

“哦。”

校服男孩的脸飞快地在眼前掠过,施雨添叮嘱说:“晚上不要乱出门。”

袁生晴不置可否,接着说:“他身边跟着个老男人,四十多岁,瞧着都能当我爹了。”

老男人。

施雨添想起最初的那个错误号码。当时接电话的就是个老男人,对方满嘴的淫词秽语,不堪入耳。

“别胡想,说不定就是他爸爸。”

“不可能,”袁生晴当即否认,“老男人的手搭在男孩屁股上,谁家爹把手这么放?”

施雨添讲不上来话了。

“我问过前台,他俩房间在40,现在40的灯是关着的,窗帘也拉着。现在是凌晨两点,作为一个成年人,你要不要猜猜看他们在做什么?”

袁生晴的反问引得施雨添有些动怒,他忍不住反问道:“这人和你不也没关系么,你观察他这么久做什么?”

听筒对面似乎陷入真空,什么动静也没有。

等施雨添想再说些话的时候,手机已经挂死。

嘟嘟

真没劲,互相挂电话。

不过,袁生晴打电话报告男生的行踪是为什么?还讲得那么清楚,连房间号都知道。

施雨添闷不作声地反刍着对话。

他俩刚才在吵架?

对,从上午开始就在吵架。

跟汤淼都没怎么做过的事情,居然在一天之内,和个刚认识三四天的陌生人发生了两次。

有必要吗?在当下这种死了人,汤淼还住院的情况下,居然还浪费精力吵架。

太蠢了。

施雨添摇摇头,正要把手机收起来,发现有六个未接来电,点开一看,全是袁生晴,从下午打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