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黎君羡发现聂隐娘右手紧握成拳，似乎是攥着什么东西。

那是一角青玉。

是他亲手打磨的定情玉佩，如今只剩残片，锋利的边缘割破了聂隐娘的掌心，血痂如泪。

黎君羡小心翼翼地掰开聂隐娘僵硬的手指。

他取出玉佩，终于崩溃地哭出声来。

“陛下节哀……”

太医战战兢兢上前，想要检查尸体。

“滚开！”

黎君羡厉声喝道，将聂隐娘紧紧搂在怀中。

仿佛这样就能温暖她冰冷的身体，从而让自己的爱人活过来。

他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她的脸上，却怎么也洗不去那层灰扑扑的死气。

太医硬着头皮跪倒在一侧，仔细查看着聂隐娘的伤势，突然骇然道：“不对！帝师大人心脉早绝，绝非新伤！这……这是七星续命之法的反噬之兆！”

第9章

“何为七星反噬？”

黎君羡机械地发问，瞳孔涣散。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梳理着聂隐娘的头发，就像她活着时他常做的那样。

太医叩首泣告：“以情为契，情断则命消。五感尽丧，七日必死……帝师大人被挖心时，恐怕已看不见、听不见，连痛都感觉不到了啊！”

黎君羡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想起聂隐娘最后看他的眼神，那样空洞，那样淡漠。

原来那时，她就已经瞎了。

“骗子……”

他将脸埋进聂隐娘的颈窝，声音闷闷的，“你说过会永远陪着我的……你说过只要我不变心，你就不会死的……”

他的肩膀剧烈抖动起来，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望着如此深情的黎君羡，百官无不落泪。

唯有穿着红色婚袍的林予曦脸色骤变，手指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

她内心无比嫉妒。

聂隐娘都已经是个死人了，为什么还能够占据黎君羡的爱！

她强自镇定，声音却微微发颤：“陛下节哀，帝师大人他……已经死了，不如让帝师大人早日入土为安。”

“闭嘴！”

黎君羡猛地抬头，眼中的悲痛化作滔天怒火。

他死死盯着林予曦，突然冷笑起来：“你很希望她死，是不是？”

林予曦喉结滚动，冷汗浸透里衣。

“你似乎很紧张？”

黎君羡的声音轻得可怕。

“臣……臣女只是痛心帝师大人……”

林予曦下意识后退半步。

难不成黎君羡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这样逼问她？

林予曦心中惊慌，脑海中冒出一个念头。

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必须……

黎君羡不再理会她，转而低头凝视着聂隐娘安详的面容。

他轻轻抚过她的眉眼，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你总是这样，”他喃喃自语，“明明痛得要死，却还要对我笑……”

他忽然想起多年前的那个雨夜，聂隐娘浑身是血地回来，却还笑着对他说：“别哭，我没事。”

那时的他以为，这个强大如神祇的女人，永远不会倒下。

“备辇。”

皇帝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但那平静下隐藏着令人心惊的疯狂。

“回秋霜殿。”

百官跪伏雨中，凤辇碾过满地残红。

黎君羡将聂隐娘紧紧搂在怀中，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