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飞机飞得更低了,他能感受到风把A330这么大块头的飞机都吹得不稳了。飞机上大部分的人还在闭目休息,唯独他睁着眼睛,屏气凝神地目视跑道。

侧风进近,起初是蟹形进场,垂直着风向打方向舵。周其琛觉得自己跟教人开车坐副驾似的,恨不得在商务舱伸腿帮郎峰踩着方向舵。

接地那一瞬间,松开方向舵,侧风把飞机吹正,然后放副翼,改侧滑进场,右侧轮子先着地,然后左侧。飞机稳稳落在中线上。

他在心里面暗暗给郎峰叫了一声好。

“让我猜猜,侧风45节?跑道湿滑?……难道还有风切变预警?”他下了飞机,就等着郎峰出来,然后也不顾郎峰身边还跟着个亦步亦趋的罗逸翔,搂着郎峰的肩膀就跟他开始证实自己的观察。

“没有风切变, 38节侧风。”

周其琛一听,确实是极端条件。“要是320就真落不了了,你们大,你们了不起,38也是可以的。”

“那就几乎是设计极限了,330比你们高不了多少的。跑道湿,还是怕滑水。后来落的36左,32节侧风。”

周其琛笑他:“32节你没再go around?”

罗逸翔这会儿才追上来,后知后觉地跟他打了个招呼:“琛哥好。”

周其琛确实没看见他,这才把手从郎峰肩膀上拿下来,说:“哎,晚上好。”

罗逸翔这才意识到他是打扰两个人说话了,本来想向郎峰请教一下侧风降落时候他的操作,没想到被一个飞320的门外汉抢了先,就只好尿遁了,打算择机再问。

周其琛笑他32节侧风没有复飞其实是有先例的。330飞行大队里面,郎峰是最不稀罕节油奖的,天气一不好他就稳重为上,甚至经常跟他飞的祁亚东就赶上过两回复飞。吃肉群﹀二三灵ˇ六九 二三.九﹑六

“你家郎峰是真不心疼钱,他那TOGA一带杆,忽悠一下几顿油就没了。”祁亚东找周其琛喝酒的时候吐槽。

几年过去了,祁亚东不把他当徒弟,他也不把祁亚东当师傅了,周其琛说话胳膊肘一个劲儿往外拐,也不体谅祁亚东了:“他主飞,他要复飞你就忍着。”

祁亚东说:“我跟你说,要是你赶上侧风30节你肯定一跺脚就落了,你坐他右座试试。”

周其琛呵呵笑了:“我坐他哪儿我都得忍着。”

祁亚东被他说的没脾气了:“你……行行,你行。你直接跟他姓得了。”

周其琛笑着摇了摇头,又给祁亚东和自己分别倒了杯酒,说:“我替他敬你一杯,耽误你回家看老婆了,是吧。”

祁亚东也笑着接过来:“唉,我也就是说说。他那是稳中求胜,到头来我们搞飞行的,驾驶舱里面就是一句话,我尊重他。”

其实早一年的时候,周其琛跟郎峰还会就飞行的小事吵架。同行人总是有不同看法,每当这种时候周其琛就庆幸自己得亏没改装,要真的跟他飞同一个型号,甚至一起执行任务,公事和私事就搅合在一起了,到时候真的不好办。

这个想法持续了得有一年之久,直到二月份的时候他们去欧洲独家,郎峰带他在柏林郊区一个小型私人机场飞了Piper Cherokee。塞斯纳他拿的150的执照,Piper则是Cherokee。尽管一年多没摸小飞机,郎峰对Piper的章程数据还是倒背如流。那其实是他第一次坐了郎峰的右座,看他戴着耳机翻气象播报和航图,听他一会儿用英语说航向意图,一会儿用德语跟塔台讲话。

那天是情人节,那是郎峰送给他的情人节礼物。他们在柏林郊区上空飞了一个多小时,看了日落之后,郎峰接过飞机驾驶权,然后控制塔的声音传过来,用德语说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