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寻的机械义手一下抓住了闻骁的右手,那双有些冷漠的眼睛看向闻骁时,有着最深沉的专注,像是要看到他的灵魂深处。
“你的手臂,你的生命,可能这些都不如你的尊严重要,所以你不在乎,但没有这些东西,有些事你再想做,可能永远都做不到了。”纪寻说,“或许在你听来,这些话不过就是些空洞无聊的大道理,我只是不希望你变得跟我一样。”
纪寻一边说,一边卸下那条机械手臂,咔哒几声齿轮机巧转动的声音,这条机械手臂如同熄灭一般,完全没有了活体反应,就像一块铁疙瘩挂在闻骁的手臂上。
只有这时候,闻骁才能真切地感受到,纪寻的身体是残缺不全的。
这或许的确是一些空洞的大道理,可他向闻骁揭开了自己的伤疤来证明,这不是空话,而是可以预见的惨剧。
“你也不想成为残废,戴着这种玩意儿度过后半生吧?”但纪寻早就过了为失去一条手臂就要死要活的阶段,自嘲似的笑了笑,“下次别再那么冲动了,师兄不会心疼我,可会心疼你。”
闻骁沉默半晌,小心翼翼地问:“你的手臂是怎么断的?”
纪寻一愣,重新戴上机械义手,望着活动的手指出神片刻,才回答道:“跟你差不多,也是打架,我捅烂那个人一只眼睛,他摘掉我一条手臂。”
闻骁看着纪寻的神情,终于从这位在名利场意气风发、游刃有余的首席执行官的身上,看到了一种不常见的失落与黯然。
纪寻对自己当年的行为给出了终极评价:“很蠢。”
“在没办法将敌人击倒之前,所有的委屈、愤怒和痛苦都应该忍耐。”
“当然,忍耐可不是让你忍气吞声,韬光养晦、积蓄力量,都是为了将来能更好的出击。”
说了这一堆话,纪寻像是想到某个人,眼角眉梢都多了点笑影,他说:“这个道理,我的老师曾经教过我,那时候我可真讨厌他围着我一直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梁锐去世以后,他再也没能听到过这种唠叨。
纪寻喉咙里泛上一些酸涩,又灌了一口酒,才压下这种不适。
后面一些话听起来像打趣,但闻骁回答得很认真:“你说的,我都会记住。”
面对这种近乎盲目的信任,纪寻反倒不敢说了。
“傻瓜,挑有用的记就行……”
闻骁一身的戾气和仇恨,在这么个地方,在纪寻身边,短暂地放下了。
就像解除了战斗状态,闻骁靠在沙发上,慢慢地呼出一口气。
他说:“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些,纪寻,除了你。”
纪寻笑着喝了一口酒:“别人跟你说话,先要捱你一身的刺儿,谁敢?”
闻骁也知道自己性格差劲,不讨喜,给纪寻说得脸发烫,轻声反驳:“你敢。”
这话跟挑衅一样, 纪寻抬起机械手,一下拢住闻骁的脸,说:“当然,你以为?”
“……”
两个人面对面,距离很近很近,彼此的气息几乎近在咫尺。
这次闻骁没有再逃避,直白地看进纪寻的眼睛,是纪寻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蓦地松开了手。
可闻骁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纪寻后背一僵。
或许除了将那种无处安放的愤恨诉诸暴力以外,他在纪寻这里才能找到真正的抚慰。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能这么可恨,明明清楚他的心思,却总能若无其事地出现在他面前?
他想纪寻想得发疯,吻得越来越放肆,从纪寻的嘴唇,到他耳侧被烈酒催成滚烫的皮肤……
纪寻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许什么都没想,身体就给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