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蜿蜒崎岖,荆棘像是隐匿的杀手。

肆意地伸出尖锐的枝桠,毫不留情地撕开了砚潮生的衣襟。

一道道血痕随之显现,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脚踝缓缓淌下。

石阶上洇出蜿蜒的红痕,触目惊心。

阿宁虚弱地伏在他的背上,轻轻咳嗽着。

簪头那朵赤堇悄然蹭过他的颈侧。

花瓣上凝着的,不知究竟是清晨的露珠,还是沾染的血珠。

这枚赤堇玉簪是她及笄礼上唯一的贺礼。

那是砚潮生耗费三年俸禄才换来的珍贵之物 。

回想起那年,南疆王庭一片忙碌。

礼官们都全心全意为三王子筹备冠礼,热闹非凡。

却无人记得嫡公主的生辰。

阿宁,就这样在被遗忘的角落里默默长大。

她的母亲是战败国献上的贡女,生下她后便因血崩而亡。

从此,她在这王庭之中,孤苦伶仃。

十二岁之前,阿宁住在王庭最潮湿阴冷的西南角,生活艰难。

连教导礼仪的嬷嬷都敢肆意克扣她的炭火,对她百般欺辱。

直到那一天,冬猎场上寒风凛冽。

一头凶猛的雪狼张牙舞爪地扑向砚潮生。

生死瞬间,阿宁赤足不顾一切地冲进猎场。

手中紧握着淬毒的匕首,用尽全身力气捅穿了雪狼的咽喉。

那一刻,溅起的狼血洒在雪地上,格外刺目。

而她的父亲,也终于第一次正视了这个一直被忽视的女儿。

“砚潮生,别管我了,放我下来吧。”

阿宁的声音微弱却又透着坚定,这已经是她第五次说出这句话了。

她垂落的手腕轻轻扫过悬崖边上绽放的野花。

腕骨内侧那一道道陈年鞭痕清晰可见。

那是她偷学兵法被太傅发现时,嫡兄亲手抽打的印记。

这成为了她成长岁月里痛苦的烙印。

“我如今垂危,只是放不下南疆,琰龙阙的地脉火又不稳定了,南疆又遭此战乱……”

话还未说完,她便猛地剧烈咳嗽起来。

鲜血不受控制地顺着她的嘴角流下。

滴落在少年的衣襟上,晕染出一片不祥的红色。

“别说了……

”砚潮生说话时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声音里满是痛苦与担忧。

他自公主五岁起,就一直跟随着她。

做她的贴身侍卫,这么多年,他见证了公主所有的苦难与坚强。

这位南疆的公主,空有公主的出身,却从未享受过公主应有的待遇。

如今,南疆战火纷飞,大宁的军队已经攻打到天都。

在逃亡的途中,公主不幸中了毒箭,身受重伤。

即便到了这种生死攸关的境地,她心中竟还深深牵挂着南疆的一切。

公主本不愿逃亡,她曾眼神坚定地说。

“若是这个国家没有能够挺身的男儿,那自己就站出来。”

那是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一种责任。

一种身为南疆公主对这片土地和百姓的责任。

她要与南疆共存亡,绝不能抛下南疆的百姓独自求生。

其实,她原本可以不管这些。

像三王子那样,在城破那日,带着半数亲卫逃往东海,寻得一丝生机。

大祭司也曾捧着星盘,苦劝她顺应天命。

可她却毅然决然地烧了华美的服饰,砸了精致的妆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