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晓怜阻止住他解系带的动作,依旧是垂着眼,轻声说:“你记得吗?是你自己说的,你我之间,除了仇怨,不该再有别的关系。所以,即便我被冻死,也不该接受你的衣裳,对吧?”
第76章 最坏,不过是陆晓怜恨他。
话确实是贺承说的, 就在不远之外的那个房间里,就在记忆尚未及湮灭的前几天。
那时,陆晓怜还没有亲眼看见残暴嗜血的陆岳修, 也还没有猜出无涯洞外那场风波的前因后果, 贺承以为他能瞒得住,以为只要他忍辱负重担下所有罪名, 便能保住陆岳修的至诚高节, 便能保住青山城的风平浪静。
最坏,不过是陆晓怜恨他,不过是他与陆晓怜老死不相往来。
反正他如今身无所长, 拖着一身沉疴,早非良配, 陆晓怜安安生生地当她的青山城大小姐,以后总还是会遇见很好的人。
可陆岳修发作得不是时候。
他一声清啸,不仅蓄力挣脱了铁链,也撕破了贺承为陆晓怜苦心经营着的太平假象。
原本,贺承就不希望陆晓怜知道陆岳修如今面目全非的模样,事与愿违, 她不仅亲眼见到了她的父亲凶狠暴戾地造下另一场杀戮, 更顺藤摸瓜地猜到了无涯洞外发生过什么,挖掘出被藏匿起的真相的冰山一角。
十八九岁的小姑娘, 被整座青山城的人那么小心翼翼地护着,哪里见过什么罪什么恶, 哪里知道隔着肚皮放着的那颗人心深不可测,哪里知道世间路深沟高壑举步艰难, 头一回见到世事险恶,刀子便劈到她最亲最近的父兄身上
她怎么会不怕?怎么会不慌?
她小的时候, 连打雷,连听到贺启胡乱编造的故事,都怕得彻夜睡不着觉。她干净清透得像一捧雪,也脆弱易散得像一捧雪,他不放心,也舍不得她亲历世事炎凉。
可此刻,贺承印象里的那蓬松散柔软的白雪好似已在不知不觉间凝成了冰冻多年的寒冰,冰冷而坚硬地立在那里,连他也被拒在千里之外。
陆晓怜拉下他要去解下披风的手,她拒绝直截了当,令贺承一时无措。
幸而,钟晓的房门在下一刻被推开,替贺承掩饰过尴尬的气氛。
屠勇推门出来,看见贺承脸色惨白地站在冷风里,不禁蹙眉,却又知道这个人连楼主沈懿行都劝不动,索性也不多话,只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转而走向金波:“已经给钟少侠换上眼膜,再等些日子,伤口长好了,就能与之前无异。”
金波松口气,可手上还绞着衣角,还是紧张:“在眼睛上动刀子,他是不是很疼?”
屠勇笑笑:“他醒着,刚刚也问起金姑娘了,你不如自己去问他。”
人是清醒的,大夫也同意探望,那自然没有理由耽搁。金波向来想做什么,便立刻要去做,顾不得与屠勇多说,抬脚便往屋子里冲。
相比咋咋呼呼的金波,陆晓怜更稳重些,拦着屠勇多问了几句钟晓的伤情。隔行如隔山,即便屠勇很努力地解释,陆晓怜最终也没听懂多少,倒是贺启仿佛对在人眼睛上面动刀子很感兴趣,期间追问了好几个问题,末了,还自告奋勇跟着屠勇去给钟晓抓药。
贺承是与贺启一起来的,贺启跟着屠勇走了,便显得他形单影只起来。
陆晓怜无意跟他站在这里吹冷风,也无意安排他的去留,只朝房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不冷不热地说:“我去看看钟晓,你自便。”
北风猎猎中,贺承扶着栏杆笑意缥缈,朝陆晓怜摆摆手:“你去,我改日再来看他。”
陆晓怜觉得古怪,因为庄荣的缘故,贺承与钟晓的关系比其他其他师兄弟要亲近许多,按说,他都已经站在房门外了,没道理不进屋看一看钟晓。
那日在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