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拉斯谟沉默了很久,久到单准担心这样单刀直入的接近是不是会惹恼他,然后埃拉斯谟开口了。
“在我家里,我就是那个废物,”
这是难能可贵的机会,单准高度集中注意力,听埃拉斯谟娓娓道来。
埃拉斯谟有三个兄长和两个姐姐,他是最小的那个,他又漂亮又聪明,是最受宠的那一个,所有家人都围绕他呵护他,除了父亲奥马利克,不过那不怪父亲,父亲对谁都很冷漠。
直到七岁的时候,骑马的时候一次意外,他摔断了胳膊,那是他受过的最重的一次伤,在此之前他甚至没有划破过手,然而断掉的手骨并不要紧,医生发现他出血不止,这很好判断,血友病导致的凝血障碍,不算特别严重的病,只是以后要多加小心,虽然有遗传性,但基因改写的研究突飞猛进,也不用太担心后代。他本来就是玻璃娃娃一样娇贵的人,继续生活在家人的保护下就好了。
但是那天之后,他发现自己曾拥有的一切都在一步步消失,首先他不能再骑马了,虽然他骑得很好,代替小马陪伴他的变成了一只有呼吸疾病的猎狐犬;他不能再去远足,悬崖和山林都被杜绝;击剑课和足球课都停了;他身边那些顽皮的孩子也被驱赶;后来索性休学一年搬到了医院里。刚开始他认为是假人保护过度,还为此吵闹过,后来他才知道,那一年正是父亲身边局势动荡之时,而他的病,出现外伤只要治疗不当或不及时极有可能死亡。
一年后局势暂稳,他终于回家了,带着那只因为有病而无法长时间跑动的猎狐犬。他见到了父亲,父亲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为什么还没有丢掉那只狗?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父亲皱起眉,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责备他一般说:“我为什么还没有丢掉你呢?”
一只无法奔跑的猎狐犬只是不能再作为猎犬帮助人类捕猎,但一个有病的儿子则会成为将军出身的统领的耻辱和弱点。
埃拉斯谟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得到那样一只狗了。
父亲认为他没有抛弃埃拉斯谟,但是自那以后,他却是被整个家族遗弃了,他不可能成为继承人,出现在餐桌上都会惹统领不快,于是就被母亲送到了寄宿学校,童年时期便鲜少回家,只是他一只带着那只狗。
“因为我不知道,不带它的话,我还能带上什么。”
埃拉斯谟说。
单准默默听完,问道:“它叫什么名字?”
“它没有名字,因为它只有我,我挥挥手它就回过来,我不需要叫它的名字。”
“应该很老了吧,现在在哪呢?”
“死了,跑不起来的猎犬活不了多久的。”
单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他只是频频去看埃拉斯谟,想让埃拉斯谟知道,这一刻他向自己袒露的事,会被自己珍视。
“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我们这些有钱的变态果然没有幸福的童年?”
“这跟有钱没钱也没关系。”
“所以你不否认我是个变态?”
“……有那么点儿吧。”
埃拉斯谟笑起来,笑得止不住,单准感觉得到他并不是真的开心,回想自己过去有没有什么安慰人的经验,事实上他本来也就是想探到对方的隐私之处,给予安慰,拉近距离,结成真正的同盟。
试着把对方当一个朋友,一个正常人来看待的话,应该怎么做呢?
单准球队那些朋友,都跟自己一样是些想哭的时候只会戒酒装疯的直男,他没有安慰过那些朋友,也没有被安慰过。老妈呢?她大多时候只是看电影和小说的时候会哭,不想让人看见,会让自己转过头去,自己赢了世青赛的时候她哭了,但单准只是抱了抱她,她就止住了眼泪。
蓝圆,和蓝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