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这么多年是您替我多操心多打点,这次是我做人,做事不谨慎,和您还有小少爷的缘分恐怕只能到这里,您往后......要多保重身体。”
他朝我妈慢慢佝下背。
“我说过,这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事情。”我妈捏紧了腿上的薄毯,手指用力到几乎发白,她咬牙切齿道,“我只要你一句话。”
我猜昨晚张全的事情一败露,他当即就和我妈提了要辞职。
宋继迢提起张全时我爸和宋明华在场,这是个很大的问题,这意味着此事不再只关乎我。佣人背景不干净,轻则伤及颜面,重则伤及性命,李姓发家史上曾出过某个太公幼时差点被奶娘勒死的事迹,所以我奶奶忌惮这个,我爸尤其。
但管家不是普通的佣人,他几乎看着我妈长大,他提辞职,相当于我跟我妈说我不想当您儿子了,有缘再见。
管家在他盛年时来到陈家谋生,因为吃得了苦,办事和同龄的小伙子比起来疏漏很少,被当时陈家的管家提拔成了领班。我外婆怀我妈时身体不算好,但当年的生产过程很顺利,最后母女平安。算命的说,是因为有人挡了灾。我妈出生前一夜,管家被雨后潮湿松动的横梁砸断了腿,差点没命。他在床上郁郁不得志数周,以为自己这份活计恐怕干不长了,忧心自己缠绵病榻的妻子,却不知道冥冥之中一个玄妙的说法让他陪了我妈一辈子,我妈的一辈子。
陈家的薪水很丰厚,但还是没能多留住他妻子几年,唯一一个念想是他们结合后诞下的儿子,他把能给的全部都给了他。
张全直到青年期都过得如同一个真正家境优渥的少爷,但他的亲爹送钱多,露面少,他实际上更像一个有钱的孤儿,幼时大概只觉得寂寞,来到叛逆期后,对他来说就不能称之为一件坏事了。在我看来,张贤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甚至他大部分父爱都给了在血脉上与他毫不相关的我母亲,所以他的报应来了,他的亲生骨肉圆滚又畸形地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长大,带着每一笔孽债的重量压上了他的脊椎。孙子出生后,他曾以为张全终于能开始过上安生日子,攒的钱自然也就如同流水一般哗啦啦流向了对方。
作为一笔宝贵的人生重来金,它牺牲在了赌桌上。
但凡是个正常人,这时候都不会再想把下半生寄托在这样可怕的无底洞身上,所以他儿媳毫不拖泥带水,非常利落地走人了,连肚子里掉出来的肉也没要,潇洒地开始了新生活。
再有什么浓烈的情感,也快要在这十余年的拉扯来回中磨灭,于是他开始了漫长又痛苦的掩耳盗铃,直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