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美清隽的昙花探到他身旁,他微微侧过头,面庞白/皙,一双黑而静的眼睛看着我。

“大少爷也过来了?外头车已经备好了,先生正四处找您呢。”

不见回答,李进少有地在与他人的对话中不合时宜地沉默。

片刻后,他道:“我正准备过去。”

管家“哎”了一声,“海岛上风大,少爷您注意身体。”

我爸从国外回来后,就要和几个朋友去海岛度假,那是他自己的人脉,他这次打算带上李进。

我往边上退了一步,李进路过我时,带起一阵细微的风。

他还是选择了本地一所大学,和上辈子的决定一样。昨天就和我道别过。我不知道别人告知他这个手术时口吻如何,以及有没有进行一些添油加醋,他那时看我的目光有些复杂,似乎在考究和思量,是否有可能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到我活着。

很遗憾,我暂时死不了。

我妈身形愈发消瘦,每次来见我,床前都要留下她几根秀发,我要完耐受后基本得躺个一天左右,她便抚着我的脑袋,问我疼么,感觉如何。

我感觉她另一层意思,是问我想不想活,但如果我明说自己想去死,她也会觉得我只是因为身上的病太痛了,等我病好了,我就不想死了。

我幼年时常想,如果我生来就是个身体康健的孩子,我父亲是否会另眼看我,她是否会另眼看我。一直到后来,我再次琢磨一番,发现思考这桩事情其实没多大意义。就好比为了题干中一句可有可无的话绞尽脑汁,而它又与证明结果并不相干。

我身体曾经那样弱,如果我是她,我也会像一个决定要不要对宠物实行安乐死的主人那样举步维艰,而每一个决定的尽头都是一日一日苟活的第二天。

活着吧,活下去,总比死了好。

她心有不甘,所以我活了下来。

“以后呢,能做的事情就多很多啦。”

病房内的氧气浓度比外部环境高一点,人的脑子似乎也被迫清明了很多,我躺在床上,听主治医生语调风趣道:“首先是可以短时间到中长时间锻炼了,像跑步啊,做健体操啊,只要不是过于刺激心肺的活动,都是可以的。身体慢慢调养好之后呢,也不用再对一些东西忌口了……”

仪器舒缓地运作着,背景音是心电图规律的滴声。

医生说着话,忽然朝手中的屏幕看了一眼,抬起头后,她又再次确认了一遍什么,然后停了下来。

她顿了顿,语气有些小心翼翼地问:“现在身上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我心里有些不解。

她为什么会那样想?

上一口气出来的时候,下一口气终于不再像是这辈子都要闷在肺里一般地争先恐后,我体内那些脏器,那些曾不堪用的零件很明显被修好了。

我转了下眼珠,看到仪器的金属表面在反光,印出我的脸。

负责我的医生团队很辛苦,从我十岁换了对接开始,他们就夙兴夜寐地调配适合我的治疗方案,然后因为我的身体毫无起色被我妈训斥,然后再改,再被骂。我对他们来说就像一个又长又难的副本,攻克了五六年,总算迎来了结局。

作为一个康复的病人,我现在不应该比我的医生更平静。

我笑了一下:“没有,我觉得很好,姐姐,你刚刚说到游乐园?”

我醒来后,就听闻我妈忧思过度,在我术后支撑不住病倒了,所以之后很多天,我在病房只能见到护士和医生,而他们叮嘱我的话大概也早就和我妈汇报过一遍。

一日午后,我床前多了瓶药。

蓝色的瓶身,一瓶是三十粒,恰好是一个月的分量,它是我日后身体好转的保险。开发它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