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卷起裤腿,露出伤处。

有?好多?年?了,无情?没有?在外人面前露出过自己的断肢,便是大夫也没有?看?过。

其实连他自己也没有?细看?过。他将?精力都放在学习上,学武艺,学暗器,学看?卷宗,学诗词歌赋,学琴棋书画,学江湖规矩……他用这些知识将?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全部填满,以?无尽的痛苦来磨练体魄与意志,渐渐的好像连自己也忘了这伤处,只要不去看?,它就不存在了似的。

可是……怎么会不存在呢?

这狰狞的、丑陋的、扭曲的,直到?今日也常常会错觉它仍在隐隐作痛的伤疤,是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地方,是他无论多?么努力也无法真正弥补的缺陷。

无情?的动作很慢,眼睫颤得厉害,但?他的手却是稳的,中途没有?一丝停顿。

伤疤不是不提、不看?,就不存在。他已经自欺欺人得够久了,今天,就让它在阳光下彻底摊开吧。

惟有?如此,才能正视它,面对它。

才能正视自己,面对自己。

……

“哇!”胡不萦一进院子,就看?到?了朱停给自己的礼物。

一架飞鸢!

胡不萦认识朱停的时?候,他正准备设计一种能带着人飞到?天上去的机关。

这题她会啊!于?是胡不萦给朱停提供了不少灵感和建议。虽然朱停给这玩意取名?叫飞鸢,但?其实就是滑翔翼。

不过后来她去跑剧情?了,也就没有?再关注后续。

现在看?来,老板不愧是老板,这么短的时?间里已经做出了成品。

如果不是已经做出过成品并且尝试成功,拥有?丰富的经验,他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天内就抽空给胡不萦做出来这么一架。

虽然只是简单的原木结构,但?设计简洁、线条流畅,放在那里,看?起来就充满了一种机械的美感。胡不萦绕着转了一圈,便迫不及待地想要试一试了。

只是研究了一会儿,还是有?点无从下手,最?后只能扛着去找朱停。

她到?的时?候,无情?已经量完了尺寸,正坐在廊下出神。从胡不萦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影,不知为何,她觉得他的身影看?上去萧疏落寞,有?种不近人情?的冷意。

胡不萦原本兴冲冲的,这时?却是脚步一顿,觉得自己来得有?点不是时?候。

但?无情?已经转头看?了过来,先看?看?她,又看?看?她手里举着的东西,问道,“这就是老板送你的礼物了?”

“嗯。”胡不萦点点头,慢慢走过去,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说,“对,是一架飞鸢,可以?带着人飞起来的。不过不知道怎么用,我怕弄坏了,先来问问。”

她说着,侧头往房间里看?了一眼,见朱停已经开始忙了起来,全神贯注的样子,便皱了皱鼻子,小声说,“现在是不是不方便打扰他啊?”

“我来看?看?吧。”无情?说。

说着将?轮椅推过去,低头研究。

胡不萦蹲在他脚边,看?着他的动作,忍了一会儿,还是小声问,“能装上义肢站起来,你不高兴吗?”

无情?探索机关的手指一顿,片刻才道,“高兴的。”

胡不萦抿了抿唇,咕哝道,“……这怎么看?也不像是高兴的样子吧?”

无情?慢慢收回手,扶着轮椅转过身,看?着她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时?间太久了,久到?我已经忘记用自己的双腿走路是什?么样的感觉了,所以?不知该怎么高兴。”

好像一切都轻飘飘的,没有?真实感。

胡不萦咬了咬唇,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又觉得太过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