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把双管猎枪。
枪管是漆亮的大马士革钢,把手有细致的百合花图案。蓝文心不懂枪,但枪和琴应该是同一个道理,品相好的,质量差不到哪去。
“这次我和我女儿去俄罗斯,正逢那儿的狩猎季,别提多尽兴,一千多斤重的熊扑向我,被我砰砰两枪放倒!但我还是老了,视力不如我女儿,几天下来她打了十几头野猪灰狼,还有飞禽,我可打不来,她一枪一个准。”
叶叔吹嘘完自己便炫耀女儿,蓝文心脸色愈发惨白,只见叶叔眼珠一滚,发现沙发下的小鸡小牛,“嘬嘬嘬”地逗它们:“小猫咪,过来。”
蓝文心将两猫揽到自己怀里,干笑两声:“它们比较怕生。”
“这小猫太娇生惯养。”
叶叔对胆怯的小猫咪失去兴趣,一心给蓝文心展示自己狩猎的英姿,举起手机面容识别解锁,点开相册,放大一张图――
茫茫雪林中,他站在庞然大物身后,撑着猎枪,露出志得意满的笑。背后是一头倒地的棕熊,身型是他的两倍壮,却被他威风凛凛地踩着。
旁边还有一个高个子女人,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眼里有杀气。
“你的女儿真有气势,”蓝文心摸摸小鸡,“她没跟你回来?”
“没有,她回国了,有任务在身,”叶叔顿了顿,就此打住关于女
儿的话题,“我真想她。”
蓝文心抚摸小牛的背:“我也想我的家人了。”
“小文,你可以把我当干爹,我和你爸应该差不多年纪。”
蓝文心摇头苦笑:“我想回国见见他们。”
叶叔没接他的话,握起猎枪,作出瞄准的姿势,自言自语道:“我找人定制了五年的猎枪,滑膛打飞禽,线膛射走兽,六百米内的猎物中弹立即死。我拿这把枪在俄罗斯打过野鹅,那大鹅警惕心强,听到一点动静就逃,飞到一半被我打下来,跑也跑不掉,抓回去做烤全鹅。”
屋内没有野鹅,叶叔瞄准壁炉上的天鹅陶瓷模型,扣动扳机。
砰!
一声巨响,天鹅的身体四分五裂。
两只猫被响动吓得绷紧身体,蓝文心亦忘记呼吸,他看见叶叔眼里的狠辣凌厉,不禁咽了咽,故作镇静道:“叶叔,猫有点受惊了,能不能把枪收一下。”
叶叔看看瑟缩的猫,抱歉地笑笑:“好吧,好吧。”
他蹲在地上整理枪支,蓝文心紧盯他背影,快速划开他手机的紧急呼叫页面,拨打911。
十秒之后,电话接通了,蓝文心屏息,轻轻敲桌面,三短三长三短,是他曾在影视剧里见过的“SOS”求救信号。
敲完后,他果断挂断电话,剩下的听天由命。
叶叔收拾完枪支,回头与他对视。
蓝文心鼻尖有细汗,将脸埋进猫咪背部蹭了蹭,轻呼一口气。
“小文,听说你大提琴拉得很好,拉一下《四季?冬》给我听吧,就拉第一乐章。”
叶叔坐到沙发上,直视蓝文心,蓝文心被迫抱琴坐下,回想乐谱,心脏却像在打鼓。
窗外的冬天平静祥和,乐章里的冬天却一片肃杀之气,乐章开头一系列快速的同节奏琶音奏出凛冬里人们唇寒齿冷,阵阵发抖的状态,犹如在雪里上演猫鼠游戏,人被恶鬼追赶,不断奔跑逃亡,都逃不出死神的手掌,最终在雪地里丧命。
蓝文心一边演奏,余光瞥见叶叔在客厅里踱步,有时在他眼前经过,有时绕到他身后,像神出鬼没的魔鬼在他身边徘徊。
奏到后面,蓝文心不禁冒出涔涔冷汗,最后一个音落下,他摆下琴弓,腰板突然绷紧,感觉有硬物抵住他后脑勺,蓝文心睁大眼,听见脑后传来“咔”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