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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阴影中的老人不再是随处可见的慈祥长者,尊神之下,以他为上。庄严的圆顶神殿中,他只需静静坐着,威压便已落在其余人的头顶。
对于不服管教的逆子,教廷可以给予宽恕,但这宽恕仍有限度。顺从的,被许以优待;违逆的,将施加惩戒。
艾西望着教皇的面孔,忽而意识到这一点。在这威压之下,她却问道:“您说……行刑已经结束了?”
她见到教皇微微颔首,于是倏地站起来,提着裙摆朝底下跑去。站在教皇身后的神官们惊诧地挑起了眉毛。
她一直跑到底下,回荡大殿的脚步声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步履又匆忙又仓促。她跪在圣子身边,仿佛其余的都是她的敌人。
僭越,何其僭越。
教皇却若有所思地注视这一幕,随后,对身边人道:“叫人都退下吧。”
寝宫里,医官在为莫尔上药。
他的胸膛上留着两个血淋淋的创口,行刑骑士下手平稳精确,避开了内脏与要害,留在身体上的只是皮肉伤。伤口已凝结不再流血,医官将创口消过毒,洒上白色药粉,再用绷带一圈圈缠绕。
这样的伤不算大事,和他从前所受的伤比起来什么都不算。医官上完药后便离开,只剩艾西仍守在床边。
“处罚结束了,我没事。”莫尔告诉她。
“教皇今天把我找过去,他跟我说,犯了错就要被惩罚。”艾西握着他的手,低声说,“他说得没有错,但是,那就像是……”
像是在威胁。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他的神情让艾西想起了刚认识时的莫尔,他在威胁人时就这样,从容且平静,眼睛冷得可怕。
“教皇迟早是要死的,他死之后,我将继任教皇。”莫尔说得稀松平常,好像只是在陈述某个极为简单显浅的事实,“那时不会再有人强迫你做任何事。”
“我不想那样。”艾西说。
“我决定好了,莫尔。”她说。“我不要留在教廷,我要跟你一起离开这里。”
莫尔又不得不卧床休养。
他的身体实际上没糟糕到那一步,只是这无论是作为博取同情还是麻痹他人的手段,无疑都很有效。
表现在医官的诊断结果中,就是圣光再度伤及了他本未痊愈的内脏,伤势严重。教皇派了身边的医官来查验他的伤情,得到了一致的结论。
他的卧床生活并不算无趣,艾西在寝宫里照料他,她仍然很担心离开教廷的事,但莫尔显得那么悠闲,她只好相信他。
生活又再度悠闲起来,艾西每天会去花园里采一束带着晨露的新鲜的花来放进他床头的花瓶里。神殿的园圃里种着格式花卉,四季交替,无论何时总有几种花仍开着未败。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为了让他安心养伤,艾西又搬回了沙发上去睡。这段时间里他只能摸一摸艾西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