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长发绾成松散的发髻,握着自闭症男孩的手在琴键上轻轻摇晃。

“你轻轻地按一下试试,是不是很神奇?”

在安安的带领下,我也学会了钢琴,虽然没有她那无可匹敌的天赋,但教一教小朋友还是够用的。

七年前,我一气之下带着安安出国。

我在华人餐厅里做厨师。

高昂的收入足以支撑安安在国外的学费。

后来一次偶然间,安安被一位钢琴大师赏识,带她进入了更大的天地。

我们早就不是当年的我们,季明州却仿佛仍然站在原地。

季明州把手伸进大衣口袋,摸到两张泛黄的画纸。

那是从安安幼儿园带走的涂鸦,边角已经被磨出毛边。

画上的小人已经模糊,季明州却记得这副画上的每一笔每一画。

我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前迟迟不动。

自闭症的孩子被他吓得不敢再出声。

无奈之下,我只得推开门。

“先生?”

凝神一看,居然是季明州。

季明州喉结滚动,正要开口,身后传来行李箱滚轮声。

安安拉着行李箱拐进了巷子,手里的肖邦国际钢琴比赛金奖徽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妈妈,我这次拿了金奖哦。”

安安面带喜色地朝我扑过来。

掠过季明州时脚步未停,仿佛掠过博物馆里某件展品。

就在这时,季明州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安安,爸爸答应你的钢琴,已经买好了。”

“您认错人了。”

安安抽回手,腕间红绳铃铛清脆作响。

"我叫林时安,时间的时,平安的安。"

我知道安安也认出了季明州。

只是已经过了太久了。

或许五岁的季时安最大的心愿就是引起父亲的注意。

可对于十二岁的林时安来说,父亲在她心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形象。

曾经奢望不来的父爱,对如今的她来说只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玻璃门合拢的瞬间,我温声问女儿:

“今天有没有紧张?”

“当然没有!我可是要成为最厉害的钢琴家的人。”

季时安默默地离开了。

没有人问他去哪,也没有人在乎。

又是六年过去,安安真的登上了维也纳的大厅,在这里举办她的生日钢琴会。

我站着台下最好的位置,突然有些恍惚。

十三年前,我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带着安安离开。

任我如何做梦也想不到居然有这样一天。

此刻台上少女正在演奏自创曲目《碎镜》,错位的音符在交响乐中撕裂出尖锐的痛楚。

很多人为安安的天赋惊叹,只有我知道她私下里有多么刻苦。

无论什么样的天气,无论多高的温度。

安安风雨无阻,每天都会自觉在钢琴前联系八个小时,从无例外。

换言说,这一切的成绩都是安安应得的。

当最后一个和弦消散,主持人突然登场,宣布惊喜环节:

“有位匿名赞助人想点一首《摇篮曲》,不知道林小姐能不能弹奏?”

林时安指尖骤然压在降B键上,嗡鸣震颤穿透全场。

追光灯下安安平静地摇了摇头:

“不好意思,这首曲子,我不会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