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戈,是他和喻勤给他们的孩子起的名字。那天在夏榕市的公园,在说到名字时,他其实没有说全。那孩子不能姓段,因为段是个诅咒,它将应验在他与喻勤的身上。

金流云扬起脸,皱纹和胡茬迎接着细小的雪。

记忆里,喻勤年轻的样子像只美丽的蝴蝶。在从来不下雪的L国,喻勤时常说起这个叫做郎蝶山的地方,说这儿有个郎六岭,一下雪整座山岭都是白色,积雪厚到小腿,天上的星光照亮雪地。还有一座木屋,虽然很简陋,但是小屋里留着一段她很怀念的时光。

但喻勤从来不肯说,为什么看过那么多场雪,却对郎蝶山的雪情有独钟。他想,大约是因为郎蝶山的雪景格外恢弘。

金流云站起来,往林子深处走了几步,缓缓地躺下,看着布满树枝的天空。它们像是天空的血管,里面的血却干涸了。

刚来的那天,山里没有下雪,满地金黄色的树叶,靴子踩在上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其实他更喜欢那样的景象,像是L国随处可见的荒漠戈壁,细细嗅问,空气中仿佛还有硝烟的味道。

原来比起故土,他已经更热爱那片遥远的土地了。

他想,也许他不该在这里待这么久,也许在杀死邢永强之后就该离开,不去看那个孩子,就像当年和喻勤说好的一样,这一生都不走入那孩子的生活。

但他到底是个父亲,那是他唯一的子嗣。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离他那样近,他无法说服自己一眼都不看。

“你呢?”金流云自言自语:“你想不想看看他?”

枯枝摇动,风也摇动,也许是喻勤的回答,但没有人听得到。

躺了不知道多久,金流云忽然坐起来,看向东南边。他的感知向来敏锐,不然也不可能躲过多次暗杀。有人从那个方向上来了,而且人很多,不是普通的游客。

金流云皱了皱眉,站起,拍拍羽绒服上沾着的雪和草叶。他的神情仍旧很平淡,但眉心比刚才皱得稍稍紧了些。

他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暂时还什么都看不到。不久,声音向三个方向分开,来人似乎是想包围他。

他转了个身,背对东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