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为什么。”季之远抿着嘴,真心实意地笑了,他将手合在身前,往后倒在椅背上,面色甚至是淡然的,“因为我恨你,所以我折磨了他,这个答案够了吗?三弟。”
季寒初嘴唇翕合,剧痛像利刃刺入一样在他心口蔓延,眼前是季之远云淡风轻的笑。
天地浩荡,高台之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像纠缠在一起的两段不同的人生。
可笑,都可笑。
“我的好弟弟啊……”
季之远抬起手,似触摸到了季寒初的发顶。
他的人生从开始就是一场阴谋,活到现在,他在苦海里挣扎沉浮,恐怕是第一次笑得这样放肆。
“你真好啊,从小所有人都疼你,长大了所有人都敬你。父亲拿你当亲儿子,二伯也拿你当亲儿子。你有亲人,有朋友,家主的位置是你的,小湮儿也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
“可我呢?我只有那么几个亲人,我只有我娘,只有芳姨,只有外公……
“可为什么你连他们都要从我身边夺走?
“我为什么不能恨你呢?”
季之远喉间沙哑,话音却轻快无比:“十岁那年,母亲要父亲同我们一起去祭拜大哥,可他拒绝了,甚至将自己关到书房里,不闻不问……可是第二年,我却看到他带着你和谢离忧一道去祭园,去给大伯上香。你们看起来真好,像极了一家人……可我大哥才是他的亲儿子,他为什么连自己儿子的忌日也不愿意去看一眼呢?
“你是小医仙,你医术高明,可你知道我的腿伤每到湿寒天气便会疼痛交加吗?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告诉你吗,因为父亲不允许!他不准季家的任何人为我治病!他恨我娘,连带着也恨透了我!他存心要我死!”
季之远原本是淡然的,可说着说着,眼眶便泛起微红,后面更是崩溃,每一句话都像放在刀锋上割肉,每一句指责都像烈火里熬油。
太痛了。
他也有血有肉,他也并非生来无情。
他也曾渴望家庭和睦,父亲关爱,也想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可后来呢。
季之远浑身颤抖,死咬牙齿,手指狠狠用力扣住轮椅把手。
“我不要苟且,我要你们所有人同我一起下地狱,给我陪葬!”
(二)问人心
周围渐起狂风,似怨灵哀叹。
史书记载,数十年前南疆与中原尚未合而为一,两国势均力敌,为夺城池,为成就天下统一霸业,于隐州十二城后爆发了著名的“青霭关之战”。
一战,血流千里、生灵涂炭,南疆以巫蛊之术节节逼近,生擒俘虏,以其血肉生祭绝望崖。
万丈悬崖之下不知埋了多少累累白骨,据传每到战争时节,崖底下都会传来幽幽恸哭,当地人称之为“祭歌”。
而眼下,竟也有三分那时的凄凉,天空起了疾风,春雷炸响,不见雨丝,天幕却阴暗了下来。
一个身影从远处奔来,红衣招展,宛如烈焰。
“没有人要给你陪葬!黄泉路这么冷,你自己一个人好好走吧!”
季之远抬头,看着不远处高阁屋檐上,那个红衣烈烈,眼眸冰冷,笑起来带着百万分的毒的女人,那个默默举着鹰弩,对准自己心口的女人。
她没死。
她果然没有死。
季之远的嘴唇动了动,发不出声音。
红妆眯起一只眼睛,对着他那个方向,灵灵一笑,像知道他心中所想,道:“我在黄泉路上走了一遭,没找到你,只好回来了。
“季之远,没取了你的命,我不舍得死。”
季寒初似是心有所感,面色波澜不惊,往身后退了一步与季之远拉开距离,他举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