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慢慢走过去,打开早就准备好的白瓷青花的骨灰坛,将骨灰敛进去,等盖好盖子,才抱着坛子走到季寒初面前,问:“接下来去哪儿?”

季寒初静了很久,他似乎不敢看那个骨灰坛,恍惚了一会儿,又转头往身后来路看过去。

他仿佛生了错觉,好像谢离忧并不在那个冰冷的坛子里,只要他一转头,谢离忧还是会挺着胖乎乎的肚子,抱着头滚过来,小声嗫嚅:“我就过来看看,别给我下毒,千万别给我下毒。”

要不就是踩着欢快的步子,挤眉弄眼地到他身边,说:“老三,我最近听得一秘闻,看你是朋友才告诉你……”

或者郁闷地躺在屋檐,斜眼看他,抱怨戚烬这个月又扣了他第二门多少多少钱,害得他这个门主当得好憋屈。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人死如灯灭。

“先回客栈,安顿好他。”季寒初轻声说,他终于抬起手摸了摸那个骨灰坛,微凉的触感从手心传来,“再去季家。”

去季家,必须去。

天亮了。

可有些人,再也见不到世上新的日出。

有人觉得谢离忧并不重要,对他弃如敝屣,可他不觉得,他要为谢离忧讨个公道,他要亲口去问一问

为什么不让谢离忧看到新的一天,新的太阳?

为什么要把他的罪孽惩罚到谢离忧的身上?

为什么、凭什么谢离忧的黄泉路要一个人孤单单地走?

凭、什、么。

姑苏季家,五扇门。

春雨过后,清晨微冷,守门的两位侍卫握紧长刀,面色犹疑地看着面前的人。

立在他们眼前的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人面容很眼熟,正是不久前刚刚从昏迷中苏醒的三公子,通身黑色,袖口紧束,面容冷然。而站在他身旁的红衣女人则有着一双邪气的眼睛,给人一股说不出的诱惑,只是眉目流转不知怎么隐隐约约泛着一股冷劲,瞧着就凉飕飕的,让人望而却步。

他们平日虽然与三公子接触不多,但印象中他是个很和善的人,从不会持着这样的冷色,况且他早已与殷家小姐定亲,怎么身旁还带着个女人。

是以,他们不敢掉以轻心,再三确认:“三公子找二公子是要做什么?”

“啧,问得真多。”女人不耐烦道,她手里拿着把精绝的弯刀,像把玩似的随意转悠,幽幽道,“去杀他呗。”

“你……你你!”侍卫大概没见过这么猖狂的人,“你”了半天才想起来拔刀,只是手才按在刀柄上,就见自家三公子猛然出手,极快地在他们的手腕上点了点,登时整条手臂都麻得没了知觉。

女人握着刀,将刀锋抵上他们的脖子,抬起风情近妖的面庞,问:“最后一次,季之远在哪里?”

侍卫面色煞白如见鬼,哆嗦着抬手,指了指第四门的方向,颤抖着声音道:“在……那儿……”

女人把刀更近了些,刀锋登时染血。她似想起什么,又问:“那什么弩,他都放在哪儿的?”

“不、不知道。”侍卫不停往后挪着,斜眼去瞟季寒初,却见他根本无动于衷,只得哀求道,“我真不知道,但是、但是第四门的武器都在、在兵器库里……”

回应他的,是一脚狠踢,正中二人心口,然后下巴被迫抬起,捏开嘴唇,有什么艰涩的东西塞进嘴里,顺着喉头滑下。

女人眯起眼睛,笑容甜蜜,看着他们,话却是对着季寒初说的:“你看清楚了,我可没杀人。”

侍卫一愣:“什么?”

女人慢悠悠地说:“就一点好东西。”她指了指外头,“大家都睡了,你们也好好地睡吧,说不定醒来以后,还赶得及给你们二公子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