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高,午时之后,寺庙里生起炊烟。
上山拜佛的游人渐少,下山归家的游人骤多。
停靠着马车的空地由热闹回归寂寥,只有少数几名僧人在洒扫泥沙落叶。
林间凉风习习,赵晋怒火冲天地坐在马车里,任由自己的妻子王氏跪在地上替他受伤的手背抹药。
就算她再轻柔,也还是按到了痛处。
他猛地一脚揣在王氏的心窝上,骂道:“嘶,抹的什么药,一点儿用都没有!”
王氏出身小户人家,之所以能高攀上赵家,是因为她利用他贪婪好色的性子,抓住机会讹上换来的。
但轻薄小娘子的郎君能是什么好人?
姻缘是自己选的,再苦也只能自己咽下去。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嫁给钟鸣鼎食的赵家,总好过嫁给穷苦的人家。
王氏捂着心口从地上坐起,收拾案几上的药,没再上前讨嫌,怯声道:“夫君,你就忍忍吧,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毒,等回了城,再找个大夫看看。”
话音刚落,马车忽然一歪,车内二人齐齐摔倒。
王氏倒还好,以手撑地稳住了身形,而赵晋撞到了车壁,按压到受伤的手,伤上加伤。
车夫苦着脸说道:“少爷,马车陷进泥地里拔不出来了。”
“杀千刀的!”赵晋一把推开挡在他前面的王氏,大步走了出去。
他今日倒霉透顶,不仅碰上霍令仪那个煞星,中了她的毒计,还惨遭刁民暴打,要不是她二人跑得快,他一定追究到底!
山林草木密集,雨水过后泥土湿润,烂泥汇聚形成坑洼。
马车不知深浅,碾压而过,陷进泥坑里拔不出来。
车夫遭了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唯唯诺诺认错,随后又去拉马,但一个人力量有限,耽搁了不少时间。
赵晋和王氏只能暂时弃车,看看有没有路过的马车顺带捎一程。
这个时辰马车稀稀疏疏,过了一刻钟,才有一辆华贵的马车路过。
双马并驾齐驱,舆毂皆由上好的花梨木打造,辕座,窗棂上镶嵌有精雕细琢的夔纹玉璜,帷幕由锦缎铺就,悬吊的纯银銮铃,发出空灵悦耳的声音。
马车上有标记,赵晋一眼便知是皇亲国戚的马车,不敢随意拦截,只好立在路边垂首恭送。
谁料马车竟在他们面前停下。
马车上走下一人,着锦衣华服,矜贵气质浑然天成,五官精致,恍若姑射真人。
王氏从未见过这般仙姿玉貌的华美男子,一时竟看呆了去。
赵晋却是认得越少珩,当即行礼道:“微臣见过景王殿下。”
越少珩漫不经心地打量他:“你就是赵晋?”
赵晋容光焕发,欣然道:“正是,没想到殿下竟然认识微臣?”
越少珩玩世不恭地笑了下,目光落到他红肿的手上,淡声问道:“手怎么了?”
赵晋讪笑着掩饰道:“就是不小心碰到了些毒物,有劳殿下关怀,微臣真是受宠若惊。”
越少珩负手而立,碎金洒在他如玉般的侧颜上,他笑得疏朗明净,可又恻恻透着些邪气:“那毒物本王认得,很是厉害,本王手头有一良方可解毒。”
赵晋喜上眉梢,以为自己撞大运被景王看上,施恩意欲收揽他,当即拜谢,谄媚至极:“微臣多谢景王殿下救命之恩,来日如有需要微臣做事,殿下尽管吩咐。”
日光穿透密林,一道道光柱如利剑一般射入。
只闻拔剑出鞘之声,锐利铿锵,刀剑寒光被挽成一束漂亮的剑花,刺痛人眼帘。
赵晋被剑抵住,脸色煞白,浑身冷汗涔涔:“殿……殿下……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