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月高悬，不知过了多久，蔚招出言打破了静谧：“今日便这样吧，我该回去了。”

殷行羽睁开眼，他居然睡着了，浑然不觉。

二人仍旧如同以往数次那样，相携而下，或许是刚才的相处让蔚招稍有留恋，竟主动牵住殷行羽的手，而非从前那样只牵着一片袖角。

殷行羽只怔愣了一瞬，随后强行克制自己内心的巨大的喜悦，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回握对方。

漫长的旋梯一圈一圈蜿蜒而下，殷行羽头一次觉得这通天阁还是修得不够高，应该再高些、再高些，高到他们一步一步走下去，能走到时间尽头。

分别时，蔚招走了几步后突然顿足，转头道：“既然现在各销路都稳定下来了，之后的账单我会派其他人负责，就改为每一季度交由陌夫人吧。”

殷行羽还在回味手上残留的触感，猝不及防被这一句砸晕了，眼下蔚招还剩两个月的圣院生活，改为每季度的话意味这这是最后一次相见，因为他们早就约定好，若是蔚招离开殷国，交接工作会派其他人负责。

“怎么这么突然？”殷行羽问道。

“你也清楚，我每个月同你会面不过是为了提前看到新的话本内容罢了，”蔚招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展颜一笑，“很快我就要自己去游历了，不再需要从他人言语中窥探。”

是吗？原来他已经不需要我了。殷行羽想。

“好，随你心意。”

“恐怕这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公子珍重。”蔚招端正地行了个礼。

“珍重。”

远远看见蔚招低头让陌夫人取下眼前的黑绸，随后那身影越行越远，殷行羽忍不住绞紧胸前的布料。

“把那条黑绸给朕。”他对陌夫人道。

“是。”陌夫人双手呈上，言语间有些不确定，“不知道是不是臣的错觉，这上面的禁制好像被动过。”

殷行羽皱眉，道：“阁顶没有第三个人。”这黑绸蕴含束缚之意，覆在眼上便会阻挡视线，哪怕用神识探知都不行，而且它与被系之人的灵脉相呼应，本人是无法解开的。

殷行羽可以肯定，即便是他方才不小心睡着了，在场也绝对没有出现第三个气息。

可不知为何，他看着掌心的黑绸，始终无法安定。

【作家想说的话：】

爹的车可能开得比较晚，不过可以先来点开胃小菜。

第四十一章 烈火烹心（h）

殷行羽返回了通天阁的阁顶。

无边夜色里，他一步一步走向边缘。

高，耸入云霄的高。

能看到辽远的夜空，广袤的天地。

栏杆不过他腰高，凭栏而立时，殷行羽的双手紧紧扣住栏杆，否则那颤抖的双腿会支撑不住而跪地。

万年前，殷家先祖与天道签下契约，承载天道依附天道顺应天道，换来镇守殷国的万年皇权不倒。天道需要一个代行者，所以每一任国君都身不由己，若非特殊情况，永生都不可离开这片领土。

虽说到了这一代出了些问题，为了延续殷煊的生命，提前将这一职责传给了他，就为吊着这一口气，但是身为国君的殷行羽也不可能随心所欲，肩负万民之盼，他早就不能为自己而活了。

无法往远处走，那就往高处去。殷行羽年轻时极爱登高，每当他高高跃起时，都觉得自己身轻如燕，似乎即刻就要乘风而去，去到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

飞起来了！第一次揽着他脖子登上通天塔的蔚招新奇地大叫。从那时起，闲暇时殷行羽便会带蔚招一起登塔，一个起落便能越过三层飞檐，畅快至极。?

若不是那场意外，殷行羽本可以一直心无旁骛地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