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显然阿尔巴利诺一点也不介意真的把这个人打扮成撒旦的样子:斯特莱德头上不知道怎么被固定了一对弯曲的黑色羊角,在教堂灯光的映照之下,这个人带角的黑色影子就正正被投射在他后方的那个十字架上,把神之子的身影拢入其中。
当年在圣安东尼教堂中,年轻的赫斯塔尔把另外两个人吊死在十字架的两侧,就如同他们是跟基督一起被钉死在各各他地的两个罪犯。
而正中间空出来的这片空缺刚好是应该留给斯特莱德的位置。
现在他终于被吊在那里了,晚了很多年。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或许也不算太晚。
他的身体正与身后十字架上头戴荆棘王冠的塑像重合,高度异常完美,也正如某种无声的讽刺。
赫斯塔尔忍不住看了一眼阿尔巴利诺,对方的嘴角正带着一丝细微的笑容,正如同审视着自己即将完成的作品的每一个艺术家。
而礼拜日园丁是如此轻易地读懂了他当年的意思。
阿尔巴利诺带赫斯塔尔绕过了这艘即将沉没到不存在的波涛之下的船。
在离这个船型的造物和船上的人们更近了之后,赫斯塔尔就发现了从远处看不曾发现的细节。
之前已经说过,这六个人在从教堂正门到教堂中央的祭坛的方向上大体呈一纵列排列,他们被固定的高度错落有致,最开始赫斯塔尔以为看上去高出许多的那几个受害者纯粹是被钢琴弦吊起来的,他们很可能脚下悬空。
但是等赫斯塔尔走近之后却发现并非如此:“船”的底部根本不是与地面齐平的。
虽然从侧面看上去只能看见即将沉没的船舷。但是船底实际上有一道从教堂正门逐渐往祭坛方向升高的台阶,阿尔巴利诺的那些受害者就被错落地放置在这道台阶之上,怪不得看上去他们之间的高度差异非常明显。
“逐渐升高是一种十分常见的意象。”赫斯塔尔平静地说道。
“有些人会认为「向上」是通往天堂的道路,在但丁的长诗中,天堂分为九层,越往上的灵魂也越高尚。”
阿尔巴利诺轻飘飘地说,目光从那道一阶阶逐渐升高的木质楼梯上扫视过去,“命运和上帝的秩序使人可以飞越那些轻轻的天体但是这样循规蹈矩多么无趣啊。”
赫斯塔尔轻轻笑了一声,难以从这样的轻笑里分辨出他真正的情绪,他说:“所以在你的设计之中,愈高就愈加罪恶。”
在这船型中的六个人被阿尔巴利诺大体上固定出了与油画《梅杜萨之筏》相似的姿态,让有相关知识的人从远处一看整体造型就知道他的选材是什么。
但是只要仔细关注船上六个人具体的姿势,就会发现他们和那副油画中人物的动作其实并不相同。
最靠近船头处仰面躺着的男人是个赫斯塔尔不认识的陌生的面孔,一个身材粗壮的中年男人;
当然,现在他已经瘦到只剩下皮包骨头。他似乎刚刚从某种大剂量的麻醉剂之下清醒,目光的惊恐之中还掺着等量的迷茫;
此时此刻他正恐惧地盯着教堂挑高的穹顶,胸膛微弱地起伏。
他的肋骨附近的皮肤几乎都被揭掉了,似乎之后又用某种东西烧焦止血,现在那附近的伤口倒是没有再出血,只是变成了恐怖的焦黑一片,这样的伤口最后准会感染
当然,前提是如果他还能活到感染的时候的话。赫斯塔尔看见他肋骨的伤口之中有些植物爬出来,不知道阿尔巴利诺是怎样做到的。
但是金灿灿的麦穗从他的肋骨之间向上成长,麦芒上还飞溅着鲜红的血迹;
荆棘如同锁链一般缠绕着他,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恐怖的伤痕。
这样的场景放在别处可能只算的上是惊悚。但是放在教堂里似乎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