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禾雪警觉地瞥过去,夜里万物静谧, 却又是无声无息。

他没有因此放下心来, 支摘窗被他抬手用棂条撑起,入目是月中聚雪, 傍晚被恨真扫起来残雪堆在树下。

确实空无一人。

辛禾雪走出房中,破庙木门后方插着厚重的门栓,他向外头的步锦程问:“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步锦程不解其意,“只有我一人啊。辛公子, 这是何意?可是暂且不方便见?面?”

他也觉得半夜上门叨扰实在是有些冒昧了,何况如?今已经将?要二?更天了,这个时?辰, 寻常人都歇下了。

“我只是想来确认你是否安好, 知道你平安, 我也就放宽心了。”步锦程说着, 极力?避免自己在辛禾雪心中的形象变成半夜上门的登徒子, 他交代道, “我进京后就向太初寺报了案,念着你之前同我说, 叫我向太初寺报案时?不要提起你,我真真一字未说起, 我昨日在京城亲戚家落了脚之后,傍晚来寻你,却无人应答。”

步锦程:“我担心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今天知道太初寺的僧人自不周山剿了贼寇归来,我就想起来要寻你。”

步锦程:“不过如?今听?见?你的声音,知晓你回来了,平安无事就好,实在是叨扰了,你若是已经歇下,那我便回去了。”

“留步。”辛禾雪敛起眸,他估算着时?间,步锦程来的时?候,他正在土寨的水牢里找到周山恒,“请进来喝杯茶吧。”

步锦程闻言,眼前一亮。

辛禾雪身后的半数白发?重归幻化,色如?泼墨,他拉开门后的木栓,“请进来吧。”

步锦程拘谨地?拍了拍身上的细雪,他一路过来,风尘仆仆,足上踏的皂靴也沾了点雪泥,混合着枯草茎。

他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像从?前了,他以往是多恣意落拓的一个人,半点不拘束于繁文缛礼,他老古板的爹一天能被他气死三回,骂他是不着家的游侠儿,成日在山野里游荡,只知道游山玩水,圣贤书全读到了狗肚子里去。

他娘也会跟着骂他不会拾掇拾掇形象,未来没有哪家姑娘会看上他。

但?步锦程客观上集合了父母两人的相貌优点,剑眉朗目,长得一表人才?,他自觉自己不需要像京城的膏梁子弟那般衣冠济济,擦脂抹粉。

如?今面对青年,步锦程却瞻前顾后了,好像怎么做都生怕会亵渎冒犯了对方一般。

“叨扰了。”

步锦程提步迈过门槛,却和从?内室出来的男子正面对上。

步锦程怔了怔,他记得自己受伤时?落脚在这庙中,右侧那间当做内室的僧房……

是辛禾雪的卧房。

那么,这人是谁?

那发?色稍棕的男子却越过他,自然而然地?走到辛禾雪身侧,揽住了辛禾雪的肩膀,“卿卿,这就是你说的……前几天认识的朋友?”

卿卿?

步锦程心中敲响警钟。

喊得如?此亲昵,这人是谁?

辛禾雪凉凉地?瞥向揽住自己肩头的手,他正要拂下去,意图却好像被恨真看了出来,搭在他肩上的大手一用力?,辛禾雪没防备,不得不倾斜身体,愈加靠近了恨真,侧边身躯几乎毫无缝隙地?与恨真贴在一起。

青年比男子身高差了一个头,两个人一清隽一狂放,态度熟稔而亲昵。

看上去就好像是亲密无间的一对璧人。

这一幕刺到了步锦程的双眼。

他心脏都空落地?漏掉一拍,错开了视线,因此也没见?到辛禾雪虽然动?作细微,但?用力?地?踩了恨真一脚。

步锦程只觉得自己胸腔被挖空了一块,连问话也变得迟钝而生硬